卓戈好奇地盯著巨大的液體發酵罐，開在側邊的窗口正好能觀察裡邊的情況。
巨大的攪拌葉片推動著鮮紅色粘稠液體融合發酵，冒出一波又一波咕嚕嚕的氣泡。
上頭，真的上頭。
已經看了半小時了。
又有誰不喜歡看大型設備工作呢，以前他就能在工地邊看挖掘機挖地看一天。
推土機也行，但是塔吊不行，太細長了看起來沒其他的帶勁。
“你要的治療藥劑。”艾莎把剛裝瓶的藥劑遞給卓戈。
他當然沒有受傷，就是受傷了喝治療藥劑也不好使，自然恢複都比喝藥快幾倍。
隻是單純想嘗一嘗，龍族強悍的身體天賦讓它嘗什麼都不會出問題，所以見到沒吃過的東西就想來一口先。
一瓶治療藥劑下肚，感覺很熟悉，像是稀釋了好多倍的中藥，微苦，咽下去後有點回甘，還帶著些檸檬皮的酸澀。
總感覺缺點什麼。
突然看到發酵罐頂上連著一個巨大的氣囊，於是對辛104說：“問一下這裡的工程師，這個氣囊是乾什麼的。”
不一會兒，辛104返回，“氣囊是用於收集發酵產生的禁燃氣，會賣給煉金術師用來製作滅火劑。”
“禁燃氣？”如果他還是高三，能立刻反應過來測試方法，可惜已經畢業太多年，想了好半天，頭好癢，感覺要長腦子了。
終於，卓戈說：“準備熟石灰，溶在水裡，靜置後取上邊澄清的部分，我有用。”
很快，實驗材料就準備好。
因為沒有透明容器，征用了拉古留下的無色玻璃酒杯，這玩意兒在當前生產力階段屬於奢侈品。
盛了半杯澄清石灰水，把打包好的氣囊開個口子，接根吸管通到玻璃杯裡。
溶液立刻變成渾濁的乳白色，在持續通了一會兒氣後，溶液再次澄清。
還真是二氧化碳！
一旁的艾莎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魔法？原來你還是個煉金術師。”
“哼，”卓戈輕蔑一哼，“學習不努力，生活處處是魔法。”
隨後對辛104說：“你記一下然後轉交給藥劑師，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在藥劑師進行小實驗時，幾位孢子結社的德魯伊焦慮地在會客室等待。
較為年輕的一位問：“我們待會兒還要不要抗議。”
“當然抗議，還要強硬地抗議。”
“可是拉古現在都下落不明了，我們會不會也被……”
“自然之神會保佑我們。”
“可自然之神不是已經……”
“咳！”
年長的德魯伊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說錯話。
正在這時，壬82打開會客室的門，艾莎和卓戈走了進來。
從幾位德魯伊驚訝的眼神不難看出，他們顯然沒想到來會談的是一位這麼年輕的小姑娘。
艾莎坐定，開口說道：“我們來談一下合作的……”
“我拒絕！”沒等艾莎說完，年輕德魯伊像屁股下炸了個爆竹，砰地站起，神色決絕地喊，“孢子結社的德魯伊絕不會被機械的奴隸腐蝕！”
會客室裡陷入詭異的安靜。
“他這是？”艾莎略帶不確定地問。
“那個，前幾天沒熟的蘑菇吃多了，腦子出了點問題。”
年長德魯伊急忙把他拽回椅子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非常願意合作。”
年輕德魯伊震驚地看著導師，仿佛幼小的心靈遭到背叛。
“好，”艾莎把話題拉回正軌，“我們計劃擴大治療藥劑的生產規模，專業人才有很大缺口，所以希望你們加入到藥劑廠。”
“可是我們立過誓言，隻使用自然的方法製作藥劑。”
“沒關係，本來也沒打算讓你們參與到生產線中。德魯伊傳統方法生產的藥劑品控太難保證。”
年長德魯伊沒太明白“品控”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但他也知道，結社製作的藥劑效果上下限差距巨大，雖然上限相比機器化生產的更高，但下限有多低就要看喝藥劑的人的運氣了。
不然也不至於被藥劑廠逼得一點生存空間都沒有。
“那需要我們做的是？”
“負責高端產品，也就是說，我要你們做價格最貴的藥劑。”
德魯伊沒想明白，他們的藥劑本來就因為價格高不受歡迎，還做最貴的。
艾莎繼續說：“藥劑廠會為伱們提供有效成分濃縮液，你們按一定比例加入到自己傳統的藥劑中，你們結社有什麼可以宣傳的特色嗎？”
“額，能不能再詳細一點。”德魯伊完全跟不上思路，城裡人已經很奇怪了，這個人更奇怪。
“就你們結社獨有，其他結社沒有，聽起來很厲害，最好還有傳說背景的東西。”
“那，有汪潭水，自然之神行走世間時曾在水邊生活過。”
“好，就它了，藥劑來源於神明賜福的潭水，宣傳語就叫‘我們不生產藥劑，我們隻是自然之神的搬運工。’”
“可是那潭水沒特彆的效果。”
“不需要有，讓人覺得有效果就行，記得把水分成幾種品質，源頭處的品質最高，每月就生產一百瓶，要保證稀缺性，一瓶起碼三金幣。”
“什麼！那麼貴會有人買嘛？”德魯伊被這個價格嚇壞了，以往最好的治療藥劑一瓶也不到五十銀幣，低品質的甚至隻要幾十銅幣。
“不會，所以我們要把故事講好，待會兒會有畫師和工匠找你們，設計一批有德魯伊特色的瓶子，把你們記載的傳說都整理好帶來，會有專人潤色故事。”
接下來的兩小時裡，艾莎講了一大堆營銷方案，給德魯伊們點小小的奸商震撼。
直到傍晚，孢子結社的德魯伊離開時，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咱們是不是參與到什麼邪惡的事件裡了？我覺得最奸詐的魔鬼也不過如此。”
年輕的德魯伊神情恍惚地說。
“是，好像也不是，”年長的德魯伊猶猶豫豫地回答，“雖說缺德了點，但是他們好像，不坑窮人。”
而在辦公室裡，艾莎疑惑地問卓戈：“如果開發那麼貴的藥劑是為了賺錢，你為什麼要壓低普通藥劑的價格？”
卓戈拿起酒杯，裡麵黑紅色的液體正瘋狂地冒著泡泡，那是打入了二氧化碳，加了糖，還放了冰塊的治療藥劑。
“官方的回答是，通過低價搶占市場，形成優勢後，建立自己的原料供應線，貨物運輸線，把成本壓低，這樣後發的其他藥劑廠因為成本過高，無法參與競爭。”
“那非官方的回答呢？”
“最需要治療藥劑的，是工人，是農民，是最底層的冒險者，是受傷了不敢找醫生牧師，自己熬過去的人，我要做他們買得起的治療藥劑。”
“那哪種是你的回答？”艾莎好奇地看著卓戈，龍臉上看不出表情。
卓戈舉起酒杯，一飲而儘，雖然不能算百分百還原，但冰涼帶著氣泡刺激感的飲料還是讓他回憶起曾經。
冰可樂真好喝啊。
望著夕陽，卓戈笑著回答：“你猜，也許二者皆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