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12日。
位於千代田區的日本國會議事堂內，數百名各黨派的議員齊聚一堂，正進行著每3年改選半數的參議院大選。
日本國會是日本的最高權力機關和惟一立法機關，由眾參兩院構成。
其中眾議院被簡稱為下議院，共465席，參議院被簡稱為上議院，共242席。
參議院的前身就是戰前的貴族院，裡麵的成員大多是皇親國戚、華族後裔和財團成員，此前都是終身製，從不進行選舉。
戰後時代，參議院被修改成了現在這個模式：議員任期共6年，途中不得被解散，每3年需改選半數議員。
因為參議院的議員們大多還是日本社會的上流人士，他們和各個黨派關聯密切，對首相選舉擁有一定的話語權。
所以這次參議院大選，橋本龍太郎為了在之後的首相選舉裡拉到足夠多的選票，早早就到場為自民黨的議員們助威打氣。
日本參眾兩院的選舉名義上還是由廣大選民投票選出，因此六大電視台統一現場直播了選舉情況。
前天，北川夢子、齋藤玲奈和河出靜子等人終於從巴黎飛回了東京——
她們借著給北川秀領取龔古爾文學獎的由頭，跟著奧利維亞和維多利亞兩個小丫頭漫遊了巴黎，不知道消耗了多少個w。
在一通瘋狂的購物後，幾個女人心滿意足地返回了日本，也讓北川秀總算是結束了苦逼的單親奶爸人生。
“現在才是真正的好日子嘛！”
此時，北川秀正斜躺在沙發上，一邊吃著夢子削好的蘋果，一邊美滋滋地看著選舉直播。
北川徹和北川綠子則由河出靜子、齋藤玲奈兩人負責逗弄，完全不用他來操心。
每次看到其他人跑來幫忙帶兩個小家夥，北川秀便對“小孩子的乾爹乾媽越多，你操心的事就越少”這句話加深了一分理解。
等下次木村拓哉、工藤靜香他們來，也讓他們認乾兒子乾女兒好了！
說不定未來兩個小家夥長大了，還能在演藝圈混得風生水起呢。
就在他出神之際，電視機裡，一陣又一陣低吼與驚呼傳了出來。
攝像師顯然是個內行人，很快就把鏡頭對焦在了首相橋本龍太郎的臉上。
這位被稱為“劍客首相”，曾揚言要在任期內帶領日本走出經濟蕭條時期的老者，此時麵色愁苦，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來，話到嘴邊，卻是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北川秀能理解他心中的苦悶。
畢竟首相大選本來還是未知數，即便他之前有過幾次失了智的操作，也讓日本經濟再度惡化了不少。
但在任期內，他總體還是非常成功的。
尤其是橋本龍太郎一力扶持的文部省，多次或明或暗的力捧北川秀，以此博得了不少民眾的好感。
可惜沒有這麼多如果。
此時此刻，偌大的國會議事堂內，從最初的人聲鼎沸，已經變成了長達數分鐘的靜默。
而在靜默過後，議員和政黨要員們的低吼和咆哮聲不絕於耳。
攝像師拍完橋本龍太郎苦澀的表情後，又很有眼力見的一一掃過大批以他為首的橋本內閣成員們。
這些昔日的政界高層們此刻一個個呆若木雞，麵如死灰，顯然還沒從選舉結果裡走出來。
“親愛的~選舉結果出來了麼？情況怎麼樣呀？”
平時從不關心政治的夢子從廚房裡探頭出來。
聽到聲響，房內的齋藤玲奈和河出靜子也紛紛伸頭張望，好奇起選舉結果。
“大失敗！”
北川秀嗑著瓜子，怡然自得，笑著回答道，
“自民黨隻贏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席位這比橋本首相參選時還差啊。”
“啊隻贏了不到區區三分之一麼？”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河出靜子。
河出家族也是日本有數的財團之一，平日和政黨關係密切。
身為家主，她對政治還算了解，隻不過河出家素來就和自民黨關係一般——
倒不是她不想和自民黨搞好關係，而是這樣的日本第一大政黨，基本和頂級的六大財團都有合作。
六大財團就是壓在日本國土上的六座大山，即便同為財團，隻要達不到他們的層次，最後也隻能成為他們的下級養分。
要滿足這六個巨無霸的胃口已經非常艱難，自民黨根本不可能有餘力繼續和其他財團接觸。
因此像河出財團這樣的中小型財團，往往會和稍微下沉的社會黨、公明黨、維新會等合作。
參議院的獲選率將間接影響到接下來的首相選舉。
三分之一都不到的席位，意味著自民黨沒法完全控製參議院，也就給了其他黨派可乘之機。
而造成這起事故的罪魁禍首，顯然是自說自話提高消費稅，強行從國民身上剝奪財富救國的橋本龍太郎。
哦對了，他瘋狂提倡的“規則”、“製度”也被民眾在內心深處抵觸。
恰恰這段時間《半澤直樹》火遍天際，如今的日本年輕人幾乎人人一句“以牙還牙，加倍奉還”，這種大勢下，就算不認可，識趣的政黨也不會站出來違背民意。
可以說橋本龍太郎的完蛋是時也命也。
隻是親眼見證了這一幕，還是讓河出靜子等人有種見證了曆史的感覺。
兩年前信誓旦旦從村山富市手裡接過接力棒的橋本龍太郎一度被認為是日本經濟的救世主。
沒想到兩年後，奧姆真理教那群混蛋的墳頭草還沒多高，他先倒下了，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此時此刻，估計很多國民又開始懷念起當初那個一力支持北川秀清掃奧姆真理教，和衝繩少女事件作惡的美軍硬剛到底的和睦老頭。
當然，村山富市的年紀也超了，精力和體力也不可能繼續支持他複選。
誰會是下任首相呢？
總之不會是橋本龍太郎連任就對了。
“不知道接替他的人會是誰啊”
河出靜子有點頭疼。
這時她才意識到北川秀不斷把在日資產轉移到海外的妙處。
其實北川係公司疊加在一起，再加上北川家族的資產，已經很逼近他們河出家了。
要是單論資產，北川家絕對算得上新興財團之一。
可北川秀很聰明的把北川文娛、北川網絡等公司的資產分批次轉移到美國、法國、英國等地，他本人也能輕鬆的拿到雙國籍。
無論從身份地位，還是從手裡的在日財富看，北川秀都不像是那種可以被收割的正統日本財團。
這就導致了政黨們不敢輕易問北川秀要錢。
但他們敢問河出家這種中小型財團要“保護費”啊！
新首相一上任，識趣的早點上交一筆獻金，就能保證公司在未來的今年內風調雨順。
這是河出靜子也不得不去做的事。
“我覺得會是小淵惠三吧。”
北川秀嚼了幾口蘋果，猶豫了幾下，還是把正確答案直接告訴了大老板。
他知道大老板因家族關係，不得不和政界走得更近，能提早知道答案，自然也能提早做出應對。
這種事情，每早一步，都能省下一大筆錢。
“秀君，你覺得接替的會是小淵惠三？”
河出靜子露出狐疑的表情。
換做兩年前剛認識他的時候，即便有偶像濾鏡的存在，她也絕對不信這種詭異的事。
可這兩年多來，北川秀已經教她做了很多次人，她現在每次聽到北川秀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暴論”，便會下意識的思考，是不是有那麼點可能性。
1997年的那波金融危機，要是早點聽勸，她也不至於差點被人從家主和社長之位上擼下來。
因此這次她特意又多問了好幾遍。
“是。我覺得小淵惠三獲選的概率最大。”
北川秀知道她為什麼會一臉的難以置信。
因為從個人履曆上看，小淵惠三是幾個候選人裡最沒可能獲選的那個。
他來自政治家族小淵家，父親小淵光平原是郡馬縣選出的眾議院議員，且因家族勢力遍布郡馬縣，議員身份連任了許多屆，最後中風死亡時，還是議員身份！
借著父輩的人脈關係和資源，小淵惠三在1963年（26歲）時就入選了國會議員。
和他同期的還有橋本龍太郎、中川一郎、大出俊、田中六助、伊東正義與渡邊美智雄等人。
這些人現在都是日本政壇赫赫有名的大佬，有的還是他的競爭者。
在自民黨內部，他以保守著稱，曾拜師竹下登。
因為平成年號定下時，是他高舉年號牌出現在電視機裡，故被年輕人調侃為“平成大叔”。
小淵惠三也不以這個稱號為恥，經常公開露麵時自我調侃為“平成大叔”。
因為他的種種性格和行為，在首相期內，也被人稱為“凡人首相”。
甚至在整個任期中，他都顯得平平無奇，好像很沒有存在感。
正如此時的河出靜子一樣。
許多人根本不相信會是他當選。
誰讓他的履曆和其他競選者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在群星璀璨，關係深得讓人頭皮發麻的日本政界，他真的是純純的“凡人流”主角了。
而就是這樣的凡人主角，最後卻成了評價最高，成就最高，帶日本走出蕭條期的首相。
“為什麼？難道也是靠男人的直覺？”
河出靜子挨著他坐下，難以置信的看著電視機，連這個好事的攝像師都不願意給小淵惠三太多鏡頭。
實在讓人難以相信，他會在之後獲選。
“是男人的第六感。”北川秀笑了笑，這是他一貫以來的托詞，不過這次事情比較大，就稍微解釋下吧，
“非要說原因的話。即便在參議院席位的爭奪中大失敗，但自民黨依舊掌握著最大的資源，他們不可能把首相之位旁落。
所以橋本離開後，勢必會有另一個內部人員上位。
這樣一來，幾個候選人就能排除掉大半了。
剩下的幾個人中，他看起來最不可能，但仔細分析，他和派係內的大佬們關係最好，多年來經營人設最穩，且風評最好的那個。”
“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夠務實。”
北川秀又補充了一句。
以河出靜子的聰明才智，話說到這份上就足夠了。
之前太多的首相給民眾太多不切實際的期望了。
“狼來了”的故事說得太多，民眾會對政黨失去信心。
因此與其再讓一個會畫大餅的上台，不如讓一個實乾家試試。
就算失敗了，至少實乾家不會滿嘴跑火車再讓民眾絕望。
“我明白了。”河出靜子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而是安靜地和他一起繼續看起了電視。
7月13日，麵對龐大選民的責難，橋本龍太郎召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
在六大電視台的無數閃光燈下，他宣布辭去首相及自民黨黨魁之職。
他的功過是非，隻能等後人評判了。
也是同一天，昨天發售的7月號《北川》和《新文象》的首刷日數據紛紛出爐。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新文象》繼《癡人愛欲》完結後，流量大降，無論是線上還是線下，銷量都砍了大半。
《北川》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自創刊時被北川秀這個親爹照顧了一回，後來它就被全程放養。
之前還常駐《北川》的麻生真由美等人也轉去了更適合他們的《大眾》。
沒了這批頭部作家，《北川》的流量也變差了不少，幸虧還有之前吸引來的一大批新人作家，才勉強撐起了銷量，稍微壓了《新文象》一頭。
奈何兩家的首刷日銷量加在一起，都不如剛出生的北川老師親兒子《大眾》。
不過最近全民都在關注新首相會是誰，沒太多人在意這兩本純文學雜誌的情況。
《北川》編輯部的編輯們一咬牙，還是向北川秀發起了求援電話。
他們很多都是《群像》時期的老編輯，和齋藤玲奈也蠻熟悉，因此也向《文藝》求援了。
和報團取暖的銀行們一樣，出版社在經濟不景氣的當下，也隻能用抱團的方式度過難關。
《北川》還有另一個重要價值——和它高度關聯的北川文學獎可是要對標穀崎獎、芥川獎的。
收到求援信息後，北川秀表示了解了，馬上就安排起新書給它來一波熱度。
另一邊，新首相之爭還沒出結果，7月18日，7月號《文藝》先行發售，《東京人》的完結章吸引了大量讀者的購買與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