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解決完所有事務,北川秀便帶著重版了《國境以南》的兩張小cd和那封感謝信回了咖啡館。
正常的唱片光盤都是120的外徑,15的內徑,而這種迷你光盤的外徑隻有80,老式電腦主機上的光盤驅動器中間有個小坑,其實就是專門為它準備的。
日本音樂市場特彆喜歡使用這種迷你光盤,因為很多歌手為了保持自身熱度,總會出很多單曲來填補兩張大專輯間的空窗期。
如果用正常光盤刻錄單曲,就很浪費資源,而這種迷你光盤體積小,體量小,正好符合這方麵的需求。
不過小歸小,正常唱片收錄一份專輯,也就賣3000円左右,這種迷伱光盤隻錄一首單曲,也要賣1600円,一般是針對歌手死忠粉推出的收藏版唱片。
北川秀一手抱著皮特,一手按下按鈕,把小cd塞進了驅動器裡。
身為一名穿越者,有時看到這種頗有年代感的東西,還挺讓他感慨的。
打開播放器,在幾秒鐘的停頓後,悠揚悅耳的音樂聲混雜著頗具滄桑感的老年歌聲從電腦裡傳出。
重錄版比初始版的音色好不少,看來吉恩·奧特裡老爺子是真的深有感觸,不是隨便錄製下然後跑來日本音樂市場收割韭菜。
這點對《文藝》和北川秀都是利好,不然《國境以南,太陽以西》把這首歌推廣了,然後唱片公司扭頭狠狠收割了一波讀者的韭菜,到時候背鍋俠還得河出書房和他來當。
那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聽完四分多鐘的音樂,北川秀沒急著看感謝信,而是先把另一張特製的限定版cd取出,又塞進了驅動器裡。
這次幾秒鐘的停頓過後,先進入耳朵的不是音樂聲,而是一道極具滄桑的老年人聲音。
他說的很慢,估計即便是英文聽力不太好的日本人,應該也能大致聽明白他的話。
吉恩·奧特裡十分鄭重的感謝了北川秀,認為他寫的《國境以南,太陽以西》完全讀懂了他創作這首歌時的心情。
他還說從島本身上隱約看到了自己去世妻子的身影,雖然一個是美國人,一個是日本人,但她們的靈魂相似,給人的感覺也接近。
國境以南有什麼呢?
有他摯愛一生的人。
簡單的獨白過後,還是那首歌曲,但有了前麵的鋪墊後,再聽這首歌時,好像能從中同時品味到吉恩的愛情,以及《國境》的那一絲魅力。
北川秀全部聽完後才拆開那封感謝信。
信的內容不多,除了表達對他的敬意和欽佩外,吉恩還提出了商業合作的請求。
奧特裡家族有自己的集團公司,主營業務是電視、唱片、電影和電台,也有一些書店。
他希望能獲得《國境》的翻譯權和海外出版權,然後配合這兩張新唱片一起在美國銷售。
能提前打開國際市場,把自己的書往海外銷售,北川秀求之不得。
要說村上春樹的最厲害的地方在哪裡,無疑是海外銷量這塊!
因為濃鬱的日係風和物哀文化,日本本土其實在海外很不受歡迎,不管是芥川龍之介,還是夏目漱石,太宰治,這些頂級日本文豪的著作無一例外都在海外市場碰壁了。
外國人真的很難理解日本人那種哀古傷今的調調,也就東亞圈子稍微能接受一點。
但村上春樹的書是一個例外。
他的很多不僅在海外暢銷,而且還拿了許多分量很重的獎項。
這本就是北川秀對自己未來生涯的規劃路線之一,不過他是準備用《挪威的森林》來推開海外市場大門的。
《國境》算是意外之喜吧!
他美滋滋的收好了cd和感謝信,準備等月底時再去河出書房找齋藤玲奈他們商量這事。
2月18日。
電車到達鐮倉時已是午後七點多,村鬆友視和鬆原凜子叫了輛出租車直奔大塔宮而去。
這時候寺院內的臨時戲台上已經開始了能劇表演。
村鬆友視出示了入場券,正興衝衝的準備和鬆原凜子一起觀看有趣的能劇,卻愕然發現大塔宮內人影稀疏,完全沒什麼人氣。
台上演的是《清水座頭》,講的是為尋求良配而前往清水寺祈禱的盲者與盲女在佛殿中相遇,兩人飲酒言歡,隨後盲者開始講述起《平家》,而盲女則唱起了小曲《地主櫻》。
唱罷,因夜已深,二人便各自休息。
在夢中,兩人皆聽到清水觀音的神諭,隻要前往西門,連理之人便會出現。
於是兩人先後起身行至舞台橋廊處等待。
當盲者的竹杖碰到了盲女的竹杖時,兩人方知對方便是自己祈求的良緣,然後皆大歡喜的結為夫妻。
這能劇在日本非常火,類似《泰坦尼克號》之於愛情電影,幾乎每一次出演都能吸引大批量觀眾前來欣賞。
村鬆友視和鬆原凜子麵麵相覷,確認自己沒進錯場後,愈發迷惑起來。
等能劇演完,已經快晚上九點,戲台上的照明關了,篝火也熄滅了,四周頓時一片漆黑。
村鬆友視拉著鬆原凜子往外走,路過檢票口時,他忍不住問檢票員:“今天怎麼來看能劇的人那麼少?”
“聽說是最新一期的雜誌《文藝》出了幾篇好看的,北川老師的新書也連載到了**部分,大家都回家看書去了!”檢票員也是道聽途說。
他不,隻記得清早出門時,家旁邊的書店排滿了人,幾乎人手一本《文藝》,好像賣得比《少年jup》還好。
“除了北川老師新作之外的好書?”村鬆友視頗感意外,一下子來了興致。
上次公司召開會議後,編輯部最後一致認為《文藝》僅憑一篇《國境》不可能逃脫《群像》和《界》的圍追堵截。
大家一通分析後都覺得2月號《群像》的銷量必然會因為刊登了大量優秀征文作品而與《文藝》拉開差距。
而眼見有功勞的事,他這個已經被邊緣化的副總編自然是輪不上的,終日無所事事的他還不如陪凜子來鐮倉看能劇。
兩人本來是打算看完能劇,吃了飯,再買兩本《文藝》回旅館看。
現在聽檢票員這麼一說,他們的興致都起來了,從大塔宮一出來到馬路邊,立即揮手坐上出租車,前往位於小町路的一個門麵不大的料理店。
據家住藤澤的編輯介紹,以前小林秀雄等文人經常光顧這小店,店裡不僅提供料理,也供應最新的和雜誌。
一進門,兩人立即入座於鋪席上,說了來意後,店長很快就端了一盤烤鳥串,兩大杯啤酒,以及兩本《文藝》過來。
“兩位是來對地方咯,這期《文藝》太暢銷,市區的書店基本都賣脫銷啦,也就我們這種偏遠小店還有存貨呢。”店長笑著收了錢,忍不住感慨道,
“這期《文藝》出了好幾篇很不錯的,比起《群像》那些乾巴巴的征文入圍可有趣多了。”
“是啊是啊,《群像》還是那老一套的東西,說什麼社會性征文,到頭來入圍的作品還不是那些成名作家寫的嘛?”
“嘿嘿,你還真以為你投的稿子能被選上啊?這次征文的獎金比群像新人賞高了五倍!新人賞你都拿不到,還想入圍征文?”
“切,既然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入圍,乾什麼說的這麼誘人?而且那些入圍作品也不見得真比我寫的好。我看,《文藝》連載的這篇《秘密》就比它們都好!”
“我倒是更喜歡麻生老師寫的《青梅竹馬》,那種女性特有的細膩文字感.”
店長的話立即引起了一大堆食客的共鳴。
知道這家小店的人基本全是文藝中青年,他們喜歡像古時那些文豪一樣在這裡聚會聊天,討論最新的文壇資訊和作品。
日本在世界的影響力不大,但其在國內有一大批受眾,完全不輸於動漫和影視市場,原因就在這兒。
隨處可見的與相關的店鋪在各地生根發芽,將土壤培育的十分茁壯。
村鬆友視和凜子先乾了杯啤酒,然後要了酒精度更高的清酒。
今晚不用回去,凜子放寬了心,也跟著換上了清酒。
他們相視一笑,各自翻開了一本《文藝》,在人聲鼎沸中漸漸沉浸於的世界中。
因為料理店老板和食客們的話,兩人都沒直接略過前麵的連載去看《國境》,而是從第一篇《秘密》看起。
《秘密》的故事一點都不複雜,而且開頭十分有衝擊力,瞬間就吸引了村鬆友視的眼球。
故事裡,男主人公山田平介40歲,是一個普通的公司職員,一直過著按部就班的枯燥生活。
他的妻子直子是一個家庭主婦,任勞任怨,和他感情很好。
女兒藻奈美13歲,還在上學。
這本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一家三口感情很好,家裡總是充滿著歡聲笑語。
直到一場車禍的發生,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故事的第一章,直子帶著女兒藻奈美回娘家探親,乘坐的大巴車在路上出了嚴重的車禍,車上的大部分人都在這場車禍中喪生了。
救護車趕到的時候,直子正將藻奈美死死護在自己的懷裡。
她受了很嚴重的外傷,最後搶救無效去世,而被護住的藻奈美沒有受傷,但陷入了深度昏迷狀態。
因為妻子的離世,平介非常痛苦,他在妻子的葬禮上不斷呼喊妻子的名字。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得到了妻子的回應!
“老公,我在這裡”,這句話讓平介大吃一驚,因為它是從已經蘇醒的女兒口中說出來的。
第一章斷在這裡,村鬆友視差點氣得罵娘,還好往後一翻,還有第二章緊隨其後。
起初平介不敢相信,他以為是調皮的女兒在和自己開玩笑。
但當藻奈美平靜地說起妻子和他第一次約會的情景,一點一滴的細節十分詳儘,絕對不是當時還沒出生的藻奈美會知道的。
平介這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妻子直子!
原來直子雖然已經死了,但是她的靈魂卻寄居在了女兒藻奈美的身上。
就這樣,痛苦又欣喜的平介不得不和寄宿在女兒身體裡的妻子繼續生活在一起。
他們不約而同的決定守護這個秘密。
此後,直子在家的時候,依然以平介妻子的身份生活,為平介洗衣做飯,操持家務。
在外麵,直子則以女兒藻奈美的身份生活,上學,交朋友,過著與之前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而平介則和以前一樣,繼續上班賺錢供女兒上學。
為了在外掩人耳目,直子還把平介送給她的婚戒縫進女兒心愛的小熊玩具裡,也將她對丈夫的愛情禁錮在了女兒的身體裡。
日子還和以前一樣,平淡無奇,平介和直子帶著劫後餘生的感激,活在自以為平靜的日子裡。
一切仿佛什麼都沒有改變,但事實上,一切都變了。
“眼前的人到底是女兒還是妻子,我該用怎樣的感情去愛她?”
“我到底是平介的妻子還是平介的女兒,我該以怎樣的身份去麵對平介,又該過怎樣的人生?”
在平靜的生活下,這兩個問題一直藏在平介和直子的內心深處,他們無法得到答案,也無法將自己的身份與自己的內心和解。
藻奈美在回答彆人問題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將“丈夫”和“爸爸”兩個詞弄混,她根本無法適應自己的雙重身份,也沒有能力去應對自己的雙重身份。
故事的第二章就在這種矛盾情況下結束了。
“太精彩了.不過性確實弱了一些,更像是那種大眾。”村鬆友視迫不及待的去看下文,卻愕然發現這篇《秘密》隻連載了兩章。
緊隨其後的是麻生真由美的《青梅竹馬》。
看完《秘密》,他終於理解為何那些食客會吹捧這些新連載的,甚至評價它們超過了聯合征文的入圍作品。
僅從這篇《秘密》看,村鬆友視覺得這個評價沒有言過其實。
“如此優秀的,應該是很出名的作家寫的吧。”他翻回到標題頁,發現作者名是東野圭吾。
一個完全沒有聽說過的家夥。
不對好像哪裡聽到過了。
他仔細檢索了一下腦海,隨後想起來,那不是《芥廾》裡一個龍套演員的名字嗎?
當初《芥廾》上映後狂攬票房,村鬆友視背負著公司的壓力也去電影院看過。
因為電影是專門諷刺芥川獎和講談社的,他對裡麵的很多細節記憶猶新。
事後他查了下主創團隊。
監督岩井俊二是個純新人,一眾演員不僅從來沒演過戲,大多還是北川秀臨時拉來的朋友!
其中幾名主配角是以前齋藤玲奈手下的“下流作家”。
東野圭吾就是其中之一。
在《秘密》等三篇的後麵,還有一個專項訪談。
訪談裡,東野圭吾等人毫不避諱的稱呼自己就是界內所謂的“下流作家”,甚至這還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也許不少泰山北鬥會覺得他們根本不入流!
他們自己以前也這麼認為,直到北川老師出現,然後教導他們,幫助他們。
北川老師告訴他們,下流作家”也能寫出上流作品!
三人都很感激北川老師的幫助,而這句話,正是所有他們這樣普通作家的心聲!
捧著手裡的《文藝》,還沒看後麵幾篇的村鬆友視胸口如遭重錘,心情愈發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