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老莊,讓弟兄們停止操練,做好出發的準備。”
聽到傳令兵的呼喊,商陸立刻意識到,這多半是要給他們安排任務了,立即將朱全和莊樊叫到身前囑咐了幾句,隨後便要招呼黑雲,卻發現那廝早已經等在營門口,不住地刨著馬蹄,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這兩日不許出營門,可是把好動的黑雲給憋壞了。
再加上興山是軍鎮,明令禁酒,對於黑雲來說,待在這樣的地方,簡直就是度日如年,現在有機會離開,黑雲自然積極。
商陸自然懂黑雲的想法,搖頭笑罵道:“你個畜生,就這般急不可耐?”隨即縱身一躍,跳到了馬背上。都不用他抖韁抽鞭,黑雲就如一道閃電衝出營房。
去往嚴滿衙署的途中,商陸看到不少將領,在急速的鼓聲中縱馬飛馳。其中既有邊軍的將領,也有許多像他一樣的郡兵軍官。
抵達上將軍署衙,商陸翻身下馬,立刻有嚴滿的親兵快步迎上來,將黑雲牽去馬廄。
黑雲雖然脾氣不好,但也分時候和地點。至少在上將軍署衙,它表現的極為乖巧。隻因為它知道,敢在這裡撒潑,分分鐘會被作成肉醬犒賞三軍,便是商陸也保不住它。
“商司馬,請隨我來。”
另一名親兵在驗看了商陸的腰牌後,將他帶進了一間公廨,裡麵已經有人先到了。
帶著商陸過來的親兵,介紹道:“商司馬,你且在這裡稍候。上將軍軍務繁重,無法親自召見你們,稍後會有參軍過來給你們安排任務。”
商陸叉手應是,心裡麵卻在琢磨:“嚴將軍真的是軍務繁重嗎?還是說他受的傷很重,到現在都沒有好轉,怕出來見人壞了軍心?”
親兵轉身出了公廨,商陸壓下心中的猜測,與早一步來到這裡的人見禮寒暄。
幾句話過後,商陸便知道了在這間公廨裡的人,都和他一樣,是來自各郡的郡兵將領。
其中既有的是像商陸這般,帶隊押送軍資糧草,然後就被留在了興山的。也有是各郡專門抽調,派來增援興山戰事的。
在這之後,陸續又有幾個將領被引到了此處。
鼓聲還未停歇,各郡派到來興山的部隊將領,便在這間公廨裡麵聚齊了。除了商陸,還有另外兩個白邑郡派來的將領。
他們是專門被派來增援興山戰事的,早在商陸轉任假司馬之前就到了興山,故此與商陸不熟,更不會想到,白邑郡最近鬨到沸沸揚揚的平叛事件,就是眼前這個說話好聽,看似好相處的年輕人,給掀起來的。
等到聚將的鼓聲停歇,一個上將軍府的參軍,才大步走進了公廨。
“人都到齊了?”
參軍先是側頭,詢問一旁負責點名的軍法官。
軍法官麵無表情的應道:“都已到齊。”
參軍點了點頭,臉色一肅,沉聲說道:“上將軍有令!”
公廨裡麵的郡兵將領,聞聲立刻閉上了嘴巴,“啪啪”立正。
參軍抬手一揮,一道巫紋從他的掌心飛出,落在了公廨的牆壁上,幻化成了一幅地圖。
眾人立刻認出,這正是興山一帶的形勢圖。
地圖中黃色的部分,是巴國目前控製的區域。而黑色部分,則是被楚國給侵占了的疆土。
這顏色的劃分,倒是有點兒巴山楚水的意思。
在巴國控製的地區,除開最前方的戰場外,還被劃分成了十幾塊大小不等的區域。
每一塊上麵都寫著有名字,商陸的名字也在其中。
仔細一瞧,寫著商陸名字的區域,正是他之前走過的那條糧道,屬於是比較偏後的位置了。
再瞧一眼其它區域,商陸發現了一個規律,靠近戰場的區域,全都被劃給了各郡派來增援的部隊。
這些部隊或許是比不上邊軍,卻也是郡兵裡的精銳,帶隊的將領與隨軍巫官,都有著豐富的行伍經驗。
而偏後遠離戰場的區域,則是劃給了押送軍資糧草至此,被留下來的輜重部隊。
就是不知道,興山大營做出這番劃分與布置,是想要做什麼?
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參軍的身上,等他交代任務。
參軍也沒有廢話,放出了地圖後,立即說道:“想必各位都知道,楚軍在這幾日裡一反常態,向我們的防線發起了全麵進攻!”
眾將領齊齊點頭,顯然是都有聽說過這事,甚至在聚將鼓響起的時候,還有不少人在猜測,是不是戰事吃緊,要把他們當作預備隊給頂上去了?
但是現在,看這地圖上的情況,又不太像。
參軍繼續介紹:“其實楚軍不止是發動了正麵進攻,還在暗地裡耍手段、使詭計,在興山大規模的喚鬼造屍!
原本戰死者的屍體與亡魂,是有隨軍巫官進行安撫和超度的。
但是楚巫以秘術儀式,破壞了安撫與超度,讓死者不斷地變化成為屍兵惡鬼,甚至就連興山這裡死去的動物,也同樣遭到影響,出現了大規模的屍變、鬼變!
這些腐屍惡鬼的戰力雖然不強,但帶著屍毒與陰氣,四處汙染水源,破壞風水地脈,甚至通過咬殺和汙染,讓更多的生靈變成了屍鬼!
如果放任不管,一旦釀成屍瘴,讓風水地脈受損,可就糟糕了!
而且我們懷疑,楚軍這般做,還藏著有彆的企圖!所以不能怠慢,必須要將腐屍惡鬼全部鏟除才行。
各位在地方上,擅長的就是剿匪平賊。所以這巡邏獵鬼的差事,就拜托各位了!
請看地圖,上麵寫有各位名字的區域,就是各位所負責的巡區。務必記牢,切不可有錯漏!”
郡兵將領們齊聲應是。
相比起讓他們頂上戰場,去跟楚軍、楚巫直接對線,在戰場後麵巡邏獵鬼,屬實是在關照他們了。
“事態緊急,諸位在記住了負責的區域後,即可出發,展開獵鬼巡邏!出發之前彆忘了去一趟甲仗庫,領取尋屍定鬼以及防瘴避毒的殘靈巫器,與相應的軍械物資。”
眾人轟然領命,在記住了各自負責的區域後,便要返回營區,帶著手下兵將,趕往甲仗庫領取軍械裝備。
商陸也要走,可是還未出公廨就被參軍叫住。
一同被叫住的,還有另外幾個將領。
“你們幾個的部隊都不滿員,按說應該給你們補齊人手才是。但現在楚軍接連發起猛攻,大營實在抽不出兵員補充給你們。好在前幾日裡,從後方來了一批巫官。我們留下了幾人補充給你們,充當隨軍巫官。現在人已經到了你們各自的駐地,希望你們通力協作,儘快平定屍鬼之亂。”
參軍的話,讓商陸與幾個將領均是大喜。
隨軍巫官好啊,這可比補充兵員好太多了。
幾人連忙向參軍道謝,參軍不敢居功,擺手說:“這是李主祭的意思。李主祭說了,隻要你們把差事辦好,彆讓屍瘴爆發,壞了我國龍脈風水,便是對他最好的報答。”
商陸幾人齊聲說道:“請參軍轉告李主祭,我們一定全力以赴,定不會讓他失望。”
“我一定把話帶到。”參軍點頭應道:“我在這裡,預祝各位旗開得勝!”
辭彆了參軍,商陸直奔馬廄。
黑雲正在這裡耀武揚威。
軍鎮裡,厲害的異獸坐騎全都上了前線戰場,此刻在馬廄裡麵的坐騎都不如黑雲厲害,該它囂張。
“走了!”
商陸沒進馬廄,遠遠地招呼了一聲。
馬廄裡,被數匹母馬圍著的黑雲,聞聲一躍而出,隻留下了一群目光哀怨、嘶鳴不已的母馬。
商陸翻身上馬,吩咐了一聲:“回營去。”
聽到身後傳來的母馬嘶鳴,他忍不住抬手一拍黑雲的腦袋,笑罵道:“你這畜生好大的膽子,竟敢在上將軍的衙署裡,禍害母馬!”
黑雲聞言,立刻噅噅的叫了起來,聲音急促,語氣中透著幾分不忿。
商陸聽不懂它在叫些什麼,三娘卻是聽懂了,飄在商陸身邊翻譯道:“黑雲說,它沒有禍害母馬。這些庸脂俗粉,它完全瞧不上眼。”
“不愧是成了精的馬,還挺挑剔。”商陸失笑道,隨後又板起了臉,正色教訓:“你剛入修行,元精很重要,萬不可輕易泄了。”
黑雲又是噅噅的叫了幾聲。
商陸還是沒有聽懂它在叫什麼,但聽語氣,似乎有些不服。
而這一次,三娘不僅沒有給出翻譯,還臉紅紅的扇了黑雲一巴掌,差點沒把高速奔馳的黑雲直接抽飛。
黑雲發出一聲慘叫,商陸更是在第一時間縱身跳下了馬,見黑雲無礙才又重新騎上去,同時好奇地問三娘:“這畜生說了什麼,叫你如此生氣?”
三娘沒作回答,隻是沒好氣的瞪了商陸一眼。
商陸也不蠢,瞬間明白了過來,抬手就對著黑雲的腦袋一通連招,連搓帶打,同時罵道:“你膽子是真肥了,居然敢編排我?你能跟我比嗎?我那是在和三娘練功!”
黑雲吃了沒有手的虧,沒辦法護住腦袋不挨揍,雖然一個勁的搖頭晃腦,卻怎麼也躲不開商陸的巴掌。
不過挨揍歸挨揍,黑雲似乎依舊不服氣,嘴裡麵還在噅噅的叫個不停。
三娘幽幽的翻譯道:“它說,它也要練這功。”
商陸沒好氣的罵道:“你要練這功?你丹田裡的炁都沒有凝聚成型,練個屁!等你修為突破到周天境,尋到了一個合適的道侶再說吧!走路都沒有學會,就想要跑了?你咋不想飛……我靠!”
訓斥的話剛講到一半,黑雲的馬毛下麵就又冒出了一簇簇的黑色鱗甲。緊接著它縱身一躍,竟是踩著風,“飛”到了數十米的高空,雖然很快又落了下來,但也勉強算是“飛”了一下。
“我給你打比方,你還真跟我賣弄上了是吧?”商陸黑著臉罵道。
沒等他繼續收拾黑雲,旁邊就衝出來了一個軍法官,冷臉衝商陸喝道:“軍鎮之中,沒有命令,不可亂飛!”
商陸趕緊認錯,雖然對方的官職與修為都不如他,但有糾察執法之權,他可不會傻乎乎的跟軍法官耍官威。
好在軍法官也沒有為難商陸,念他是初犯,又是郡兵將領,隻是板著臉講了一番軍鎮裡需要注意的種種規章紀律,就放他離開。
黑雲也知道是自己闖了禍,終於老實下來,不敢再頂嘴,也不敢再亂蹦,馱著商陸很快回到了營房。
剛回到營地,商陸還未下馬,就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愣過後,禁不住大喜,招呼那人:“呂師兄!李主祭派給我們的隨軍巫官,就是你啊?”
大營裡,呂陽背著個巨大劍匣,正與朱全、槐叔以及杜風幾人說著話。聽到商陸的招呼,他笑著轉身道:“沒錯,就是我!”
“哈哈,太好了,也太巧了。”
商陸是真心高興,他與呂陽並肩作戰、同生共死過多次,相互之間早已經養出了默契。
而且呂陽雖然沒有突破到通天境,卻也快到周天圓滿,可謂是最佳的隨軍巫官人選了。
“這可不是巧合,而是我主動要求的。”
呂陽笑著說:“我前日就到了興山軍鎮,隻是由於軍鎮戒嚴,才沒有過來尋你。本想給你發條消息,結果巫院玉牌在這個地方又成了擺設,根本用不了。直到今天,聽說要補充巫官給郡兵部隊,我就主動提出申請,要與商師弟你搭夥。”
講完情況,呂陽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商師弟,你可是出了名的機緣深厚。我這次能否頓悟,踏入周天圓滿,捕捉到突破的靈機,可就靠你了。”
商陸苦笑擺手:“呂師兄,你這玩笑就開大了,我哪有這等本事。”
呂陽卻不這麼認為,他一臉嚴肅的說:“商師弟,可彆小瞧了你的機緣。說不定咱倆這次,都能有機會突破到通天境!誒對了,你的修為到圓滿了吧?”
商陸搖頭,笑著吐出了兩個字:“小成而已。”
這幾日,在煉化了東君、山鬼以及羊頭骨杖上麵的水係神力後,商陸的修為順利提升到了通天小成,讓中丹田裡的氣旋,也能離開丹田,在身體中遊走。
呂陽卻是一愣:“小成?不應該呀,去平都山之前,你就已經練至大成了,怎麼還不升反跌了?是汙染沒有完全淨化?”
說到這裡,他猛然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聲音瞬間飆高了好幾度。
“商師弟,你說的小成,該不會是通天小成吧?”
“沒錯!”商陸笑著點頭承認。
黎洪已經完蛋,黎家也被衛巫鏟平,他這一身的修為,沒必要再作隱瞞。
而且他們就在前線,雖然不是一線戰場,卻也會碰到楚軍、楚巫。
一旦交手,修為肯定是瞞不住的,還不如現在就說清楚,免得呂陽心生嫌疑,影響配合。
“我……”
呂陽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既為商陸感到高興,又多少有些嫉妒。
大概就是一種“既怕兄弟過得苦,又怕兄弟開路虎”的心態。
但是很快的,呂陽就調整好了心態。
他一把抓住了商陸的手,“含情脈脈”的說:“商師弟……不,從今日起,你是師兄!商師弟,商爹,我修為能不能突破,可就全靠你了啊!”
“我去!”
商陸驚呆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呂陽這個濃眉大眼,剛正不阿的劍修,居然也能如此的沒羞沒臊。
學壞了啊!商陸痛心疾首。
這他娘的,都是跟著誰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