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護體精炁瞬間被激活，罩住商陸全身，與鋒銳殺意激烈相撞，讓大帳裡麵立刻爆發出了一片劈裡啪啦，宛如電擊的炸響。
不過，商陸並沒有被子鼠巡狩的突然翻臉嚇到，他叉手詢問：“敢問巡狩，我犯了何事？”
“你犯何事，你自己不知道？”子鼠巡狩冷笑反問。
“委實不知。”
商陸搖頭，一臉認真的說：“是我兢兢業業，破案除賊，守護一方安寧？還是我連立大功，揪出叛徒、發現邪魍，救了三郡同僚？”
子鼠巡狩差點兒沒有繃住，臉皮一陣抽搐：“我讓你交代犯下的事，你怎麼還自吹自擂起來了？真就一點兒也不害怕？”
商陸將手一攤：“我又沒做虧心事，何必害怕？”
他早就看出來了，子鼠巡狩這番作態，不過是在嚇唬他。
真要是來拿他的，剛才就不會叫住手，此刻放出的殺意，也不會有所控製。
果然，子鼠巡狩在聽了商陸的話後，先是微微點頭，隨後便品出了味來，笑罵道：“臭小子在話裡陰陽我，罵我是鬼呢？你當我沒有聽過‘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這句話啊？”
罵歸罵，卻收起了殺意，不再逗商陸，轉而說起了正事。
“你送來的兩份陰供狀書，我都拿到了。非常有價值，確實是驚喜。隻是你小子的膽兒忒大了些，連你們郡的功曹掾都敢殺！”
商陸義正言辭：“他們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誅之！何況我既是賊曹掾，又是戒律司的執法使，當作個罪惡克星才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子鼠巡狩翻著白眼打斷：“行了，彆扯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說說真實理由。”
商陸從善如流，話鋒當即一轉。
“他們設了局要殺我，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便是死，也要先拖他們下去墊背！而且我這麼做，也確實在為國為民除害。”
子鼠巡狩不理其它，隻是追問：“他們為何要殺你？”
“因為人丹！他們懷疑我知道了人丹的秘密，還怕我泄露牽扯到他們，所以殺人滅口……”
商陸把大致的情況，向子鼠巡狩做了簡單講述。
子鼠巡狩聽完，神色表情均無變化，叫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片刻後，才問：“黎洪的魂魄還在吧？”
“還在。”
商陸點頭，卻沒有把黎洪的魂魄喚出。
子鼠巡狩也沒有討要黎洪的魂魄，隻是讓商陸看牢了，指不定後麵還有用到的時候。
“你以後做事，還是要三思而行，不可衝動。你當黎洪死了，黎家的人沒有證據，就奈何不了你？哪怕隻是有些懷疑，他們也會動手。寧殺錯不放過，一向是這些世家宗族信奉的處事宗旨。”
商陸笑道：“我正是三思過，才這麼做的。黎洪他們太謹慎，將一切手腳處理的相當乾淨，若不殺了他們，拿不到確鑿證據，更奈何不得他們。至於報複，隻要巡狩你們開始了行動，他們便人人自危，哪裡還有功夫對付我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賤民？”
子鼠巡狩一愣，隨後失笑：“好小子，你把我們都給算進去了啊？看來巳蛇真是沒有講錯，你的確狡猾。”
商陸當即拱手：“多謝巡狩誇獎。”
子鼠巡狩搖頭笑罵：“我這是誇獎嗎？你小子不僅狡猾，還臉皮厚，給點機會就往上爬啊。”
頓了頓，他收起笑容，正色提醒商陸：“短時間內，你就不要回白邑郡了，在興山那邊待著。我們已經做了安排，等你到了興山，就會有調令將你留下。”
商陸拱手應是，從子鼠巡狩的安排不難看出，白邑郡裡真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了。
子鼠巡狩想了想，還是提醒道：“到了興山，自己警醒些，那邊的情況有點不太對勁。”
商陸正要詢問是怎麼個不對勁，子鼠巡狩卻繼續說道：“你父母那邊不必擔心，我們已經派了人暗中保護。”
商陸到了嘴邊的話，隻能改成道謝。
子鼠巡狩擺擺手，讓他不必言謝。
“怎麼說你這次也是給了我們一個大驚喜，我們自然是要護衛你家人周全。”
說完這句話，子鼠巡狩忽然緊緊盯著商陸，雙目中似有精光閃爍，讓商陸感覺自己仿佛要被看透。
“你可願意來衛巫，與我們一起撥亂反正，還這天下一個公道？”
商陸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問：“怎麼撥亂反正，還天下什麼公道？”
“修行之道，本該人人都有機會，優者上劣者汰，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被世家宗派牢牢把控。普通人天賦再高，也難覓修行之門。而世家宗派的人即便天性愚鈍，也能靠著靈丹妙藥堆起修為，益壽延年。”
“世家宗派壟斷了修行，雖有巫院不拘一格降人才，如今卻也違背了最初的宗旨，成了世家宗派吸血朝廷之所。偶有一些普通人憑著天資機緣進到巫院，不是被世家宗派籠絡，就是遭打壓，最後都逃不掉一個被掠走機緣、氣運乃至生命的下場！”
“世道不該如此，可世道又曆來如此……”
“我們想要做出改變！”
“天街踏儘公卿骨，方顯萬民長生路！”
商陸看著越說越激動的子鼠巡狩，慶幸自己一進大帳就呼風吐霧，否則要讓旁人聽到了這番話，再傳出去……那麻煩就大了。
如今這世上，不止巴國，其它的國家也都是由世家宗派掌控著修行資源。
要想撥亂反正，還天下一個公道，談何容易。
“此事怕是不易。”商陸歎道。
“何止不易，根本是難如登天。”
子鼠巡狩哈哈大笑，並沒有因為他們追尋的事業太過困難，就心生悲觀，反而笑著說：“可修行，不就是在登天嗎？”
“我等修行是為了什麼？長生？成神？但看這世上，有幾人能長生？又有幾人可成神？還不如把有限的生命，用來改變這個世道，為子孫後代掙得一個機會。無論成敗，都能留名青史。這豈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長生？”
“名不朽，則魂永在！”
商陸認真的聽完了子鼠巡狩的話，然後認真的問他：“如果我拒絕，巡狩會殺了我嗎？”
“會。”子鼠巡狩沉聲說道。
見商陸沒有反應，他才遺憾的搖頭：“你這個人，逗起來一點反應沒有，真是無趣。”
他把手一翻，掌心處浮現出了一顆被黑氣環繞的羊頭骨。從其上蕩漾著的巫氣來看，不是巫器也是殘靈，而且品級頗高。
“放心，我不會殺你，但是會把你的這段記憶抹去。”
商陸無語，心說你下次還是彆開這種玩笑了，很容易出事的。
剛剛子鼠巡狩說“會”的時候，三娘就已經閃現在了他的身後。
隻要他真敢動手，三娘就會先一步殺人。
“你在看什麼？”
子鼠巡狩察覺到商陸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他，便扭頭朝著身後望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在檢查風霧，免得咱們之間的談話泄露出去，讓您要抹去很多人的記憶。”商陸找了個借口。
子鼠巡狩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顯然不信他的借口，卻也沒有揭穿，隻是說：“這是山君、雲君教你的呼風吐霧術吧？這倆老貨對你倒是挺好。”
頓了頓，便催促道：“做選擇吧，我的時間有限，還要趕著去另一個地方。”
“我也想要往天街走一趟！”商陸笑著，做出了選擇。
如果不加入衛巫，想要學習更高層次的知識，就得投靠世家宗派，為他們賣命效力，做牛做馬。
而牛馬，永遠都隻能是牛馬，翻不了身，做不得主。
最後的下場，極可能是修為卡在六品左右，永無突破的希望。
甚至還會像子鼠巡狩所說，在被世家宗派榨乾利用價值後，掠走機緣與氣運，奪走生機和性命。
連帶最後的肉身與靈魂，都要煉作鐵屍、倀鬼，永世為奴……
至於衛巫這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是否真的如子鼠巡狩所說，想要踏儘公卿骨，來一場從上到下的大革命，商陸暫時還不確定。
但加入衛巫，確實是他現在最好的選擇。
如今這衛巫，有點兒像是錦衣衛。
雖說權力上麵，相比錦衣衛，有很大的削弱。但資源待遇，比錦衣衛隻高不低。
也隻有加入衛巫，他才能接觸到更高層的功法，享用到更多、更好的丹藥。
而且在衛巫這邊，還不會被刻意的卡修為，甚至是巴不得他們這些人的修為，能夠進展神速。
畢竟多一個高手，才能讓他們謀劃的大業，多一分成功的希望。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與我們一路的人。”
看得出來，子鼠巡狩對商陸的選擇很滿意。
他哈哈大笑著，收起了冒著騰騰黑氣的羊頭骨，轉而取出了一塊令牌與一隻木匣，扔給了商陸。
商陸接住這兩樣東西。
見令牌上麵遍布玄妙巫紋，一麵刻著“天樞院”三個字，另一麵則刻著“無常衛”。
子鼠巡狩介紹道：“這是你在衛巫裡的臨時身份，你現在還處在考核階段，等白邑郡的事情了結，我會帶你去巫山見大祝。通過了大祝的考核，你才算正式加入了衛巫。”
見商陸對“天樞院”三個字好奇，他又解釋說：“天樞院是堪天輿地，跟神祇溝通交流的地方，也是咱們衛巫的主管機構。大祝就是天樞院的負責人。至於無常衛，乃是衛巫下轄的三衛之一，專司諜報之職，不僅對外，也對內。”
商陸點點頭，對外是偵查彆國，對內想必就是監察世家宗派了。
子鼠巡狩指著令牌道：“這無常令，不僅可以證明你的身份，你還可以憑著它，調動地方駐軍與戒律司的人，配合你執行任務。
咱們現在還沒有跟世家宗派撕破臉，他們隻當我們是在幫著王上製衡。不管內心有多不滿，明麵上都得配合，不想被抓到把柄。”
商陸聽到這裡，心說這衛巫總算是有了點天子親軍、王權特許的味道了。
子鼠巡狩忽然話鋒一轉，說道：“稍後我給你下個咒，免得你泄密，給咱們的大計惹來麻煩。”
“應該的。”
商陸在點頭的同時，暗鬆了一口氣。
要是子鼠巡狩不讓他“簽訂保密協議”，那他才會擔心。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連保密都不重視，還怎麼改變這世道？
見商陸沒有異議，子鼠巡狩很滿意，笑著繼續介紹無常令的用途：
“無常令上藏有多個巫術，你可以通過它與彆的衛巫進行聯絡，還能用它存取物件、拘魂問鬼。在你遇到危險時，它會向最近的衛巫示警求援，還會以摹聲鎖影之術記下當時情況，讓我們知道該找誰報仇……”
子鼠巡狩在介紹過了無常令，便念動咒語，讓令牌上麵綻放出縷縷黃光，不僅采集了商陸的麵相，還提取了他的一縷精炁，又記下了他的靈魂波動。
經過如此一番繁瑣的操作，這塊無常令便隻有商陸能用了。
而它對商陸最大的誘惑，便是可以當儲物法器使。之前在黑風渡，商陸就想要買個儲物法器，但都太貴，這才沒有下手。
激活了無常令，子鼠巡狩又指向木匣。
“木匣裡麵是給你的丹藥，都是戌狗煉出的好貨。不管你入不入衛巫，這一匣丹藥都是給你的，算是你提供的兩張陰供狀書的獎勵。”
商陸也不客氣，收下木匣後，問道：“我這次去興山，要調查些什麼？”
子鼠巡狩聞言一愣：“你怎麼知道，我打算讓你去興山查事？”
“您剛才說，興山那邊不對勁，現在又給了我無常令，讓我暫作專司諜報的無常衛，不就等於是明示了，要讓我在興山展開調查嗎？”
商陸把手一攤：“想必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
“嘖，你小子的腦袋就是好用。”
子鼠巡狩很高興。
商陸表現的越好，越能證明他的眼光厲害。
“你到了興山，查查楚國到底是想做什麼。”
商陸聽到這話，不由的一愣。
楚國陳兵邊境，除了想要開戰打仗，還能是想做什麼？
難道這裡麵，也另藏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