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部隊很熱鬨,即便有些軍人還在出任務,隨軍大院也很熱鬨,到處張燈結彩。
有能力的買鮮肉,沒能力的吃臘肉,再窮點便是糧食吃個七分飽,家家戶戶都褪去荒年的灰頭土麵,笑著打招呼。
喬鈺做了餃子。
除了餃子,還做了炸丸子、鹹菜臘肉、臘兔肉,以及各種甜食。紅薯餅、芋泥餅,奶糖融化了還做成奶糖冰棍。
孩子們吃完油嘴後,又含著奶糖冰棍到處晃悠,放鞭炮,滾竹圈……
以前是滾鐵圈,鐵質的經造,但大煉鋼後鐵製品稀缺,孩子們的滾鐵圈變成爸爸們自製的滾竹圈。
女孩子們便是踢雞毛毽子,跳花繩。
喬鈺在院子裡看書,聽到主屋有動靜,才為其倒上一杯水。
搪瓷缸子放穩後,打算回到院兒裡,緊接著又聽到一陣咳嗽。
喬鈺不解:“你喉嚨不舒服?”
“我有話跟你說。”
“哦……”喬鈺拉來了凳子坐下,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周澤安:……
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開頭了。
半晌,見她眉宇不耐,他才道:“你想要孩子嗎?”
嗯?
家裡不是有五個孩子嗎?
他不也承諾過不再收養孩子嗎?
出爾反爾?
喬鈺對他人品產生了質疑:“你又想收養孩子?”
“不是……”
“那是什麼?養了,但不過戶你名下?”喬鈺想到這種可能性,就道:“不行!既然養了就必須得過戶!不然跟白養什麼區彆!”
“也不是……”
“那是啥?”
見她眸光清澈,沒有任何雜念。
心生漣漪的老男人泄了氣。
小姑娘要麼不懂,要麼不想和他成事,隻想和他搭夥過日子,做個表麵夫妻罷了……
她嫁過人,如何不懂?
那必然是後者了。
周澤安嘴裡泛起苦意。
初見時願意娶她,給她名分,也願意接受兩個陌生孩子,不就打著搭夥過日子的心思嗎?
怎麼一開始做足了準備,臨到今日,晦澀不停蔓延,覺得當時想法很混賬也太天真?
他這算自食惡果嗎?
“……沒什麼,等你考上大學再說吧。”
喬鈺心底嘀咕了句:神經兮兮的。
打擾她看書了。
喬鈺沒看到男人落寞的神情,又回到院兒……
嗯,看不進去書,那就刷題吧。
孩子們回來,隔著老遠,通過院門看到喬鈺埋頭刷題的身影,孩子們不僅是聲音戛然而止,腳步也放輕緩了許多。
周軍見她刷題刷入了迷,便帶著周文周武輕手輕腳來到廚房,開火做飯。
喬鈺感受到腹部的饑餓,鼻息竄入一股香味兒,她才舍得從卷子中抬頭。
廚房門是敞開的。
大過年的,家家戶戶或多或少有點肉腥兒,所以沒必要遮掩。
喬鈺就見周軍忙碌的身影在其中。
她趕緊收了試卷,嚷嚷:“軍娃子,我來幫你打下手!”
鄰裡:……
一個大人,給孩子打下手?!
荒年糧食緊張,再有家中大人督促,孩子們懂事得沒到處串門。即便家中有幾個不識趣的,也因為兒子/愛人的前途,押著孩子沒出門。
年一過,報社就給喬鈺寄了回信。
稿費不多,五塊錢。
畢竟是第一次投稿。
不過,在隨軍大院其他嫂子們眼中就值得驚歎了。
那可是五塊錢!
周嫂子也沒瞞著:“我問過喬妹了,她啊,花了三天功夫寫完的。”
三天!
那不比她們找的工作性價比高啊?
“還得是讀書人有腦子,躺在家裡用筆杆子就能賺錢。”
“喬妹可沒躺著,一直在看書刷題呢。”
“啥是刷題?”
“就是做往年高考試卷。”
“哦哦哦。”
“不愧是周團看上的媳婦兒,可比前頭那個有本事多了。”
“誰說不是呢,一個投稿報社被上頭帶去問話,一個才初中文憑就過了稿子,得了稿費。”
“不是說小鈺今年拿高中畢業證嗎?”
“得夏季去了。”
“小鈺高中畢業證肯定是十拿九穩了。我認識不少高中生,一百個人投稿有一個過稿就不錯了。”
“這麼難嗎?”
“難不難的,大玉的後果大家不是有目共睹嗎?”
陸母剛登島後背著乾海貨路過,聽到這些也嫌臊得慌,步伐匆匆離開是非地。
回到家中,就見主臥的門是開著的,白玉坐在床沿邊,望著窗外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而孩子躺在床上哭聲很大。
陸母趕緊將孩子抱起來,邊搖籃邊數落白玉:“瞅瞅人家,也是第一次投稿,第一篇就過了,還是個初中生。再瞅瞅你,讓你去食堂後廚幫忙,每天能撿點糧食回來,還有工資發,也比現在強啊。
天天窩在家裡,啥事兒也不乾,全靠我兒子一人……”
“初中生?第一次投報社過了?老太太,你彆吹牛。”
知道這老太太的德行,她看不慣自己,自己就能看得慣她嗎?
陸紅軍不在,婆媳二人見縫插針,誰也不服誰。
陸母還不知道因娶白玉的緣故,兒子連軍校都上不成。
陸紅軍也有心瞞著,否則婆媳關係隻會更炸裂。
陸母看在寶貝孫子的份兒上,對白玉還算收斂的。
“誰吹牛了!我回來路上聽到的,那些隨軍家屬有的叫她喬妹,有的叫她小鈺。”
又是喬鈺!
白玉悄然捏緊拳頭。
怎麼哪都有她!
娶喬鈺就是周澤安的變數!
白玉僵著背脊道:“那又怎樣?這能代表什麼?”
“能代表什麼?人家三天賺五塊錢啊!一個月三十天就是五十塊錢!這都快趕上四級辦事員工資了!人家以後還要考大學!
大學啊!畢業後工作包分配!”
“這不可能!怎麼可能隻有小學文憑,從小在鄉下長大,來了不到一年就拿到初中、高中文憑?!還能考上大學……”
除非,除非。
喬鈺和自己一樣?
白玉一下子就想通了。
她說為什麼事事不順心,原來喬鈺也是重生的。
所以,喬鈺揭曉自己身世不是偶然?
白玉覺得有必要探探對方。
既然都是重生的……
都是上天眷顧的幸運兒,能握手言和吧?
她們走得賽道不同,有必要處處作對嗎?
白玉穿戴整齊,又翻出自己坐月子剩的,沒送出去的幾兩紅糖準備出門。
“你上哪兒去?!”
“我出去探探門。”
“你回來!你走了,我怎麼做飯?!把孩子帶上!”
帶上孩子出門……多不方便。
白玉佯裝沒聽見,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