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裡很快飄滿十三香和蒜泥的香味，李莊生吃了幾個龍蝦，就翻看起動畫後台的評論區。
今天是更新的日子，排到了《塞下曲》，而在動畫末尾的職員表之後專門貼了下集預告，是一張《使至塞上》的截圖。
胡夢蝶在評論區指定和觀眾互動，讓他們猜下周改編哪一首詩，觀眾回複的積極性很高，甚至有不少人已經猜出來了。
李莊生很開心地瀏覽著評論，在動畫末尾貼一張截圖作為下集預告和觀眾互動是胡夢蝶主意，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現在看果然效果拔群，多少增加了些觀眾粘性。
他的《華表千年》已經火出圈，在過去一周口碑一直在發酵，引起了許多官媒的自發宣傳，目前全網的關注量早已經突破百萬。甚至還有新聞說很多小學把觀看《華表千年》當做了一項暑假作業。
畢竟在這個時候，畫麵如此精美的國產2d動畫片，屬於是降維打擊。
“怎麼吃幾個就不吃了？”胡夢蝶走進李莊生的辦公室，笑眯眯地說。
“哦，我有點暈車，不太想吃東西。你們吃吧，不用管我。”
“昨天《登樂遊原》已經做好了，你看沒看？”
胡夢蝶笑著將一隻裝滿龍蝦尾肉的碗放在李莊生麵前。
“我看了一下，但沒帶電腦，沒來得及細看，正打算看呢。”李莊生目光被眼前蝦肉吸引，“這是……”
“我看出你好像有點不舒服，所以給你剝的。”胡夢蝶微笑著，“淋了點十三香的醬汁，你吃吧。”
“誒，你自己吃啊……”
李莊生舔了舔嘴唇，臉上堆著笑。他內心一陣感動，又有些慚愧，臉上假笑差點沒有繃住。
“行啦，彆跟我客氣了。”胡夢蝶拍了拍李莊生的肩膀，帶著些許嗔怪，“外麵還有很多呢！”
見李莊生還在遲疑，胡夢蝶微微嘟起嘴巴：“快點吃，吃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見狀，李莊生隻好提起筷子。
“你多少也吃一點吧。”李莊生含糊地說。
“你留一點給我就好了。”
李莊生埋頭吃龍蝦，刻意小心，大約給胡夢蝶留了一大半。
“好了，我吃好了，我給你拿筷子去……”
李莊生起身準備出門。
“等一下！”胡夢蝶眼睛一瞪，似乎有些不開心，“這就吃好了嗎？”
“對啊？”
“你的飯量哪有這麼小！”胡夢蝶提起筷子，夾起一塊尾肉，放在李莊生嘴邊，“來，你不好意思吃，那我來喂你。啊——”
“彆搞啊……”
李莊生苦笑，但見筷子已經伸到嘴邊，隻好乖乖張嘴。而等李莊生嘴裡的吃完，胡夢蝶又再次一本正經地投喂。李莊生莫名好笑，有些開心，又感覺有些莫名的曖昧。
“好了好了，我自己來……”
“張嘴——誒，太棒了，小莊生，多吃點，長高高……”
“誒！你哄小孩呢！”李莊生心頭一跳，拍桌失笑。
“你不就像小孩子嘛！”胡夢蝶揶揄。
胡夢蝶繼續溫柔地喂食，李莊生瞅著越來越空的碗，終於再次製止：
“好了，我真的不吃了！剩下的你吃吧，我喝點水！”
說著似乎怕胡夢蝶不信，李莊生打開一罐可樂。
“好吧，那剩下的就歸我了！”
胡夢蝶笑了笑，也不避諱，直接用李莊生吃過的筷子，吃起了剩下的蝦肉。
李莊生一邊假意喝可樂，一邊偷覷胡夢蝶。他早就發現了，對方把龍蝦剝得很乾淨，每一根蝦線都仔細去掉了。人非草木，他也不是榆木腦袋。
難怪武俠裡常說，最難消受美人恩。
“對了，你剛才說的好消息，是什麼？”李莊生眼眸低垂。
“今天有個視頻網站聯係我們，想讓我們以後在他們那兒獨家……我說你不在，你要不要單獨跟他們聯係一下？”
“先等等，獨家雖然有錢拿，但是不太利於傳播，而且肯定有其他的束縛。我們還在起步階段，難免有什麼波折和其他意外……暫時先不管盈利，先攢人氣吧。”李莊生想了想，“我在想，我們穩定播放兩個月，再做點文創賣吧。”
“文創？”
“對，我打算聯係南京一個做陶瓷杯的廠商，先試著做幾件成品。”李莊生點頭，已經有了主意，“到時候，可以先在貼吧微博和豆瓣上眾籌試試水，看看需求怎麼樣。”
“嗯，挺好的！”胡夢蝶笑了，“不過，水杯利潤有限吧，你肯定不願意當黑心商人，估計需要每年賣幾十萬個水杯才能回本哦。而且水杯不是消耗品，一個能用好久。”
“這個嘛，當然不能隻靠賣水杯回本。”李莊生笑著搖搖頭，“隻是一個手段嘛。而且，水杯作為喝水的杯子屬於是日用品，但如果把它當成類似於手辦這樣的周邊收藏，屬性不就變了。一個人買了印著《江雪》的杯子，難道就不能繼續買《秋夕》杯子？我們可以整成一個係列，讓他們有收藏價值。”
“那要把杯子設計好看一點了。”胡夢蝶放下筷子，抽出紙巾擦了擦嘴巴，“你打算什麼時候做？”
“先不急，我們才播兩個月，就急著圈錢也太早了。而且，這隻是我目前一個想法，能不能順利還不一定呢……雖然以後二次元的文創周邊挺有前景的。不過我們這屬於二次元嗎……”
“你就是太好麵子了。”胡夢蝶笑盈盈地抽出紙巾，給李莊生擦了擦嘴角。
李莊生這才注意過來，自己吃完龍蝦還沒擦嘴呢，臉上一羞。
“雖然我是說虧損也無所謂啦，但能盈利或者說少虧點是最好的呀！”李莊生咳了咳，“如果還能盈利的話，我們就可以繼續招人擴大產能了。從原來的一周一集，提升到兩集，甚至三集！”
“嗯，我們一定會成功的！”胡夢蝶認真點頭，“我相信你。”
李莊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彆開臉：“我也希望能成，過段時間，我們把動畫同步到youtube上吧。”
“嗯……”胡夢蝶微微頷首，盯著李莊生的臉，輕聲說，“你龍蝦在哪裡買的呀？味道還挺好的呢。”
“哦，就是你家前麵那家……”李莊生眨了眨眼，“你之前帶我去過的。”
“我帶你去過？”
“她帶我去過。”
李莊生垂下頭。
那是在兩人交往的時候，胡夢蝶請李莊生吃龍蝦，她說這家龍蝦店味道不錯，開了十來年了。
其實李莊生感覺這家味道不是特彆好，不如小木屋龍蝦，也不如蔡胖子。但既然胡夢蝶喜歡，兩人就在那裡吃過好幾次。他也無所謂的。
這次回去之時，李莊生就想到給工作室的眾人帶龍蝦，不過直到回去之後，他也沒有想好去哪家龍蝦店。
這個時候可能還沒有小木屋和蔡胖子這兩家店，不過當李莊生想買龍蝦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去之前和胡夢蝶常去的那家。
要找到那家龍蝦店可不容易，當李莊生頂著大太陽，循著過去的記憶找去的時候，才發現那家龍蝦店不在原來的地方。李莊生問了好些個人，才終於過去的地址。
在他們縣城，龍蝦店多如牛毛，但李莊生不是喜歡那家店，而是本能地懷念過去的記憶。
胡夢蝶說，她小時候曾經離家出走過。當她走到這家龍蝦店的時候，肚子餓的咕咕叫。那時正值夏天，她看彆人吃龍蝦，自己口水直流，想到自己處境，不禁眼淚汪汪。
最後老板看她可憐，就把她叫進店裡，給了她一小碗龍蝦，還聯係她家中父母。
那個時候老板腦袋上有不少頭發。胡夢蝶笑著小聲說道。
提起往事，胡夢蝶笑著說那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龍蝦，所以初中的時候學《社戲》她深有同感。
之後李莊生和胡夢蝶在那家龍蝦店裡吃過好多次，李莊生第一次給胡夢蝶剝蝦就是在那兒。
李莊生給胡夢蝶剝蝦，胡夢蝶就戴著一次性手套笑眯眯地給他喂食。李莊生剝完之後，他也已經吃個大飽了。
記得有一次，在他低頭剝蝦的時候，胡夢蝶笑眯眯問他，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李莊生聽得時候心臟漏了一拍，這種赤裸裸的暗示讓他一陣心猿意馬。
他猛然抬起頭，對上胡夢蝶明媚的笑臉，強裝鎮定說我是無所謂的，男孩女孩都行。而且根據我多年做兒子的經驗。女兒還更省心一點！
“哦對了，你問這個嘛？”他欲蓋彌彰明知故問。
“沒什麼，就是問問，原來你想要女兒啊。”
胡夢蝶輕輕甩了甩馬尾，眼中帶些許狡黠的笑，用一塊蝦尾堵住了他的嘴巴。
好像調戲小處男很有趣一樣，胡夢蝶難得的流露出小惡魔的表情，看得李莊生心裡癢癢的，恨不得在她上揚的嘴角上親個一百次。
李莊生最近越來越經常想起當初和胡夢蝶在一起的時光，好像和胡夢蝶在一起總是那麼快樂浪漫。
自己越發感覺自己無理取鬨，一遍遍用著最傷害人的方式將她殘忍推開。她明明那麼好。
當一段曆史被浪漫化的時候，就意味著它徹底離人而去了。
所以即便專門去同一家店買龍蝦，也不過是欲買桂花同載酒。
“你說那家店啊……”胡夢蝶垂眸，“那家店還蠻偏僻的，你怎麼去那家買的？”
她早就知道了，畢竟包裝紙盒上印著那家龍蝦店的名字。
李莊生愣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怎麼回答，隻好乾笑道：“……那家老板不是關照過你嘛，我就順便也關照一下人家的生意咯。哦對了，那個老板現在已經開始禿了，哈哈哈哈哈，他看起來還挺寶貝他頭發的，但我跟你說，再過幾年，他就要認命了，把頭發全推了！”
說到後半，他故意上調了情緒。
“是她跟你說的嗎？”
“……什麼？”
胡夢蝶沒有解釋，隻是盯著李莊生的：“是因為關照她？還是因為關照我？”
李莊生又是一愣：“……什麼？”
胡夢蝶沉默了下來，眼睛緩緩彆開了。
她明白，他們和龍蝦店所有的記憶都屬於未來的胡夢蝶。所以，李莊生隻是在想念她。
想到這兒，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忽然湧上心裡。之前從未想到過的。
她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忌妒，忌妒著自己。
“哈哈……你們……不是一個人麼……”
李莊生小心翼翼地說。
他覺得這話很取巧，甚至有些無恥。眼前的胡夢蝶和她是不是同一個人，他總是“靈活”地視情況而定。
“嗯，我就是有點驚訝你是怎麼知道那家店的……”胡夢蝶說。
那間店在她大三的時候換過一次地址，現在可不在他們去過的那個地方。他隻會是專門找去的。
“哦，哈哈，我們後來去過幾次……”李莊生摸了摸後腦勺，這個時候沒有說明搬遷的事情。
帶林奶奶去醫院後，李莊生晚上一個人在小縣城裡閒逛。
父母和休羽都不在家，甚至一度最親近的胡夢蝶和祝枝雪也不在，他忽然對這個無比熟悉的小縣城感到陌生和孤獨。
他坐在山水公園裡，想起往日種種。那天的自己真是喝醉了，果然喝酒誤事。
“是嗎，那家老板人挺好的，味道也不錯。”胡夢蝶抿了抿嘴唇，忽然笑笑，“我感覺，我在你麵前都沒有秘密了，我的一切你都知道。”
“哈……不好意思。”李莊生乾笑著抱歉。
“沒事，我就是開個玩笑。”胡夢蝶低頭撫摸著李莊生桌子上的孫悟空小擺件。不知道什麼時候，大聖爺的脖子上套了個藍色的手繩，她也沒有多想。
“嗯嗯。”李莊生點頭如搗蒜。
“你知道就知道唄，不要跟彆人說哦。”胡夢蝶眨了眨眼，“我離家出走過的事情，謝江晴都不知道。”
李莊生目光堅定：“放心，你的事情，我會爛在肚子裡的！就算麵對嚴刑拷打，我也不會說出來的！”
胡夢蝶失笑：“如果真的要被嚴刑拷打，那你還是說吧。”
兩人都一起笑了，好像剛才隱藏在空氣中的曖昧，也隨著這一笑散去了。
“明天……我可能要請個假，有個同學要請我吃飯。”胡夢蝶舔了舔嘴唇，目光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