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當年沒有向林月花伸出援助之手？自己不是做不到的，就像現在這樣，對吧？很簡單的！她的人生將截然不同，她將會擁有絢爛的人生，而不是……在風雪天擺攤賣水果補貼家用。現在又為什麼在明知她的心意的情況下和彆人交往，她每天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如果在這次一開始就和她保持距離，就不會害人害己，進退兩難了！真是該死啊！如果沒有十年後的重逢，自己還可以跟自己說她生活很美滿。如果沒有那一天的吻，自己還可以跟自己說兩人隻是關係好一點的朋友……是的，他還可以繼續自欺欺人！為什麼當年沒有認出祝枝雪，為什麼又沒有在最後關頭救下她，讓她墮入深淵？也是那麼簡單，簡直輕而易舉的！她明明給了自己無數次機會，無數次機會！隻要自己抓住一次，兩人的未來就能改變！可自己甚至錯過了她最後的求救，臨彆時笑容之下那一抹陰鬱，現在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李莊生的噩夢裡。象山公園那麼清冷湖水，她跳下去……不冷嗎？她那麼愛他，他們在上一世就應該是幸福的結局。她明明像天使一樣，為什麼要讓她變得泥濘不堪？她那麼好，她明明那麼好！就算是現在，自己也是在抱著半吊子的心情和她交往。她恨不得把她的一切都給自己，可是自己也理不清自己的內心。自己讓她膽怯，讓她不自信。他知道她內心的彷徨，可是他卻不能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自己隻愛她一個人，彆人已經沒有立錐之地！他現在依然給不了祝枝雪想要的安全感，他在行動上用細節彌補……但他明白，比起那些祝枝雪更想要他一個承諾。為什麼要招惹胡夢蝶，不是說好非處不娶絕不將就的嗎？為什麼違反自己的誓言，然後又自顧自地破防？胡夢蝶做錯了什麼，你憑什麼讓她如此痛苦？憑什麼要讓她為你的錯誤買單！嗬嗬，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她已經消失了，帶著滿腔的遺憾和悲傷。她死了……自己已經徹底忘不掉她了。可忘不掉她就是對祝枝雪的傷害！李莊生痛苦於這種內耗，更加痛苦於明知這樣的內耗毫無意義卻依然執迷不悟的自己！他知道自己自以為是，可是他無法停止這種自以為是的念頭。我分明沒有做過什麼奸惡之事，為什麼一切都像是我的錯！“天沒有塌下來……隻是，我傷害了很多人……我不想再傷害她……可這根本不是我能決定的，我真的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李莊生咬著嘴唇，有些痛苦，心裡痛恨著自己的軟弱。從某種角度上說，他一直處於象牙塔裡。他始終是一個無憂無慮的死宅，哪怕是大學畢業也沒有對未來有一絲擔憂，整天窩在巢穴裡，隻需要敲敲鍵盤就能獲得高於平均同齡人的收入。他根本沒有經曆過任何風浪，有時候就像天真的孩子……真是痛恨這樣的自己，明明是個屁都不算的小人物，還整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隻是自以為是的悲天憫人。李休羽靜靜地聽著李莊生的話，沉默良久之後，咕嚕一下坐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李莊生，在幽夜中，她的眼睛若有星光，聲音溫柔：“沒關係，既然非要傷害不可，那就傷害吧。誰又能做到讓所有人都滿意呢？就當是我們一起傷害彆人的，因為是我慫恿你這麼做。所以，你不是唯一的凶手，所有的錯，所有的罪惡，我都和你一起承擔。哪怕最後是死刑，也是我們兩個一起被槍斃……我們是共犯啊，哥哥。”李莊生怔怔地望著李休羽，在適應了黑暗之後，他可以看見李休羽表情溫柔地就像藍天上漂浮的白雲。“……好。”李莊生說。李休羽莞爾一笑，重新枕在李莊生的胳膊上，輕輕抱住了他。李休羽知道李莊生的性格，哪怕不是他的錯，隻要和他有關係，都會當成自己的問題……他有這麼一天是早晚的事。隻是原本的李莊生或大大咧咧，或者乾脆死宅不出門，沒有人際交往，自然而然就規避了這一性格上的缺陷。“我們好久沒有這樣睡在一起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兩人都感到困倦了，李休羽的聲音在寂靜裡輕柔地回響。“不是前段時間還……”“那個不算，我是說，像現在這樣摟著你。我還記得小時候，看僵屍片，看完可害怕了……你就這樣讓我摟著你，我就不害怕了。”“那個時候伱還很小，現在應該不害怕了吧。”“我不害怕僵屍了，但還是怕黑，所以我一個人睡覺的時候一直都開著夜燈。不過在你身邊，就一點都不怕了。”“那件事，還是忘不掉嗎？”“忘掉啦，我現在隻記得最後你抱著我，然後把我背回家。”“你那個時候誰都不信，隻讓我一個人背著，可把我累死了。”“嘻嘻，誰讓你是我哥哥。”“我……是一個好哥哥嗎？”“原來一定是的，但是你現在交了女朋友，以後還是不是，就隻能看你的表現！”“嗯。”“哥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哪怕是爸媽都比不上。我知道，你也是這樣想的。”“嗯。”“如果有一天……如果你想，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和全世界為敵。”“傻瓜，我們乾嘛要和全世界為敵？”“是啊，我才舍不得，讓你，和全世界，為敵呢……”李休羽輕聲囈語著，終於在李莊生的懷裡沉沉睡去了。李莊生眼皮眨動，耳邊傳來李休羽均勻的鼾息聲，而她身上特有的香氣也在寂靜中無聲蕩漾開來。他的腦子裡一刻不停地想著胡夢蝶的事情，他今天最為這件事煩惱和糾結，但是現在，他心裡有了決意，或者說，李休羽已經告訴了他，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