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該死的逆賊,這是要掘我大虞的根基。
李提督,你全程負責抓捕工作,務必要將這些逆賊一網打儘!”
舞陽侯一拍桌子後下令道。
政治鬥爭是殘酷的,既然抓到了對方的把柄,那就要儘快做成鐵案。
“勾結北虜”的罪名,一旦坐實下來,這些人就不會有翻身的機會。
把敵人都給乾死了,反噬自然不複存在。
唯一的問題是事情做的太絕,個人的聲譽會受影響。
不過此刻的舞陽侯,已經沒有退路。
下麵人都抓了,證據也拿到了,再放手皇帝那邊沒法交代。
“侯爺放心,這些逆賊一個也跑不了。”
李牧當即保證道。
他知道舞陽侯對現在的結果不滿意,可是沒有辦法,勤王大軍窮啊!
光打擊那些商賈,撈到的錢財,根本無法覆蓋這次的軍費支出。
前麵籌集的餉銀,現在已經花的七七八八,戰爭還沒有結束。
倘若北虜頭鐵,繼續進行這場戰爭,軍費就成了大問題。
為了避免最糟糕的局麵發生,隻能先苦一苦山東士紳。
……
濟南城外,草原聯軍大營。
“大單於,末將額爾敦前來請罪!”
看得出來,韃靼一族在文化上,深受漢家文化影響。
過來請罪的額爾敦,身上都背著一捆荊條。
“哼!”
“你這個蠢貨,賠光了本單於的一個萬戶,居然還敢回來。
莫非以為,孤不敢殺你?”
呼格吉勒厲聲質問道。
這次入侵大虞的軍事行動,除了額爾敦在濟南城外損兵折將,一切都非常順利。
可就是這一次大敗,讓韃靼一族損失慘重。
想要補充回來,最少要兩三年時間。
“大單於,息怒!”
“額爾敦,他已經知道錯了。
後麵進攻兗州的仗,打的就很漂亮。
搶回來的財富,幾乎能趕上我們前麵搶劫的總和。”
薩日娜開口勸說道
他是有原則的人,收了額爾敦的賄賂,就要幫忙辦事。
見有人帶頭,營帳內的諸將,紛紛開口附和。
所有人都明白,呼格吉勒沒有殺額爾敦的意思,不然根本不會有今天這一出。
看在厚禮的份兒上,大家樂得賣個順水人情。
“嗬嗬!
仗打的漂亮,還是跑了衍聖公。
現在外界都在流傳,我們貪婪無度,殺了衍聖公,掘了聖人墓。
額爾敦,你可真能乾啊!
什麼地方都敢搶,連聖廟都被你們拆了,這是沒有見過錢麼?”
說話間,呼格吉勒一鞭子抽了過去。
雖然內心深處,他對孔聖人不怎麼在乎,但麵子工程還是要做的。
最近這些日子,投奔他們的讀書人不少。
作為大單於,也要考慮這些小弟的想法。
“大單於,額爾敦罪該萬死!”
額爾敦急忙請罪道。
雖然這些活兒,都是鬼方人乾的,但這種時候不適合推卸責任。
破壞聖人宗廟、墓地,在大虞這邊是殺頭的重罪,可是擱韃靼一族也就那樣。
韃靼高層,根本不在乎什麼孔聖人。
哪怕受到了儒家文化影響,但本質上奉行的還是草原規則。
相較於這些旁枝末節,損兵折將才是真正的大罪。
呼格吉勒把話題引過來,明顯是避重就輕,準備放他一馬。
“既然你知道罪該萬死,那麼本單於就成全你。
來人啦!
把這個廢物,給本單於拉下去砍了!”
呼格吉勒的話音落地,得到暗示的群臣,立即再次開始求情。
一番極限拉扯之後,從人頭落地變成了革職。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無規矩不成方圓。
懲戒額爾敦,主要是為了震懾其他將領。
本質上濟南大敗,粗心大意占據了重要因素。
如果事先有所防備,縱使打不贏勤王大軍,損失也不會那麼大。
追責工作完成,撤退正式被提上日程。
這次南下作戰,韃靼一族搶到了大量的戰利品,現在需要的是趕緊把東西運回去。
不同於之前來的時候,他們什麼都沒有,虞朝軍隊沒有和他們作戰的動力。
現在帶著大量的戰利品,如果沒有重兵保護,很容易遭到虞軍的窺視。
包括前麵達成默契的遼東鎮,也有可能為了利益,對他們的運輸隊下手。
彆看他們在走私貿易中合作愉快,那隻是為了利益。
兩軍廝殺了那麼多年,雙方早就結下了血海深仇。
當雙方利益發生分歧時,該廝殺的還是要廝殺。
甭管怎麼說,遼東鎮都是在拿大虞朝廷的餉。
前麵一點兒戰績沒有,收尾階段再不表現一下,那就真說不過去了。
其他勤王大軍更不用說,隻要利益足夠大,就會有人撲上來。
最少被圍困在濟南的虞軍,就是一個隱患。
呼格吉勒敢肯定,隻要他們主力離開,城中的虞軍就會殺出來。
相較於彆的虞朝軍隊,這支部隊可不是“恐虜症”患者。
有了之前的大勝,萬人以下的押運隊伍,都會被人家當做獵物。
“自我們出征到現在,都過去了大半年時間,士兵們思鄉情緒日濃。
逼迫大虞妥協,割讓遼東大地的計劃破產。
本單於決定,儘快從大虞撤離。
不過在撤離過程中,還有一些困難需要解決。
我們需要留下部分兵力,牽製住京營和各路勤王大軍。
今天在座的諸位,皆是我聯軍的支柱,可有主動請纓的?”
呼格吉勒嚴肅的問道。
大虞朝內部的虛弱和韌性,都遠超他們的預料。
按照最初的計劃,他們隻準備冒險打到京師,逼迫永寧帝割讓遼東大地,順便發一筆橫財。
萬萬沒有想到,虞朝內部的軍隊多是烏合之眾,讓他們一路橫掃打到了山東。
遺憾的是戰場表現如此亮眼,虞朝皇帝還是沒有妥協的意思。
甚至他們提出的條件,都沒有拿到從朝堂上討論,就直接被皇帝和內閣集體否決。
割地是不可能割地的,有能耐你就打下來,直接造成既定事實。
這是大虞的老傳統,前麵丟掉的土地,都是被人家強行打下來的。
大虞官方不承認非法占領,隻是迫於局勢,暫時無力收複失地。
朝廷發布的官方地圖上,依舊包括這些土地。
倘若哪天大虞實現中興,還是要收複失地的。
遇到一群骨頭硬的主,呼格吉勒也無能為力。
“大單於,遼東鎮是老對手了,就交給末將吧!
除了本部兵馬外,再給我留下兩萬大軍,本將定能把看住了。”
尼赤勒格萬戶率先表態道。
大虞的眾多勤王大軍中,就數遼東鎮的騎兵最多,牽製住了他們,任務就完成了大半。
“尼赤勒格看住了遼東鎮,那麼京營就由我來牽製。
虞朝皇帝和大臣們都是一群膽小鬼,不可能讓京營傾巢而出,末將的本部兵馬足以完成任務。
剩下的就是濟南城中的敵軍,需要重視一下,其他的都不足為懼。”
阿魯坦萬戶大大咧咧的說道。
看似粗狂豪邁,實際上卻是在逼鬼方人表態。
財是大家一起發的,斷後這種活兒,自然也要大家一起分攤。
沒道理讓老大承擔風險,小弟躲在後麵發財。
“我格拉爾部落和遼東鎮有舊怨,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了結,大家彆和我搶了。
尼赤勒格萬戶,我們再合作一次。”
烏古斯族長搶先回答道。
了結舊怨隻是一個借口,作為鬼方五大部落之一,同各地的虞朝軍隊都交過手。
急著進行表現,主要是自家國相,建議他避開舞陽侯所部。
剛開始他也沒當一回事,認為敵人不過是一群南方兵,對他們這些草原騎兵的威脅有限。
就算打不贏敵人,一樣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看到桀驁不馴的韃靼人將領們,居然下意識避開了濟南守軍,他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了。
如果好欺負的話,早就有人跳出來捏軟柿子。
“好,前麵的就這麼定了。
格拉爾部落和齊齊哈達部落各自留下一萬軍隊,跟著尼赤勒格萬戶,負責牽製遼東鎮。
至於濟南城中的守軍,海拉爾、霍林郭勒、巴雅爾圖三部各自留下一萬大軍牽製。
為了迷惑敵軍,本單於再給你們留下一萬仆從軍,繼續佯攻城池。
半個月後,你們再開始撤離。
敵人多是步兵,隻要小心謹慎點兒,他們是追不上來的。”
呼格吉勒當即拍板道。
事情發生的太快,尚未反應過來,就直接被點了名,這讓海拉爾、霍林郭勒、巴雅爾圖三大部落族長很受傷。
呼格吉勒的叮囑,更是讓他們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可是沒有辦法,現在大草原上,韃靼一族才是霸主,他們得罪不起。
……
草原聯軍的撤離,很快引起了虞朝軍隊的注意,消息第一時間傳遞到了京師。
看著興奮的一眾大臣,永寧帝臉色很是難看。
自家可是挨揍的一方,敵人搶夠了離開,有什麼好高興的。
“敵人帶著大量財寶離開,我們也不能乾看著。
諸位愛卿可有對策?”
永寧帝強忍著不爽問道。
原本興奮的群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作為打敗仗的一方,他們著實沒有慶祝的資本。
“陛下,授權給下麵軍隊,讓他們自由活動。
所有戰利品,誰搶到的就歸誰。
北虜的勢力發展太快,我們必須想辦法遏製,絕不能讓他們安然帶走這些財寶!”
鎮遠侯李原當即提議道。
朝廷現在沒錢,想要鼓舞軍心,那就隻能在政策上給優待。
繳獲歸公,雖然在虞軍中早就成了笑話,但終歸是一道枷鎖。
每次大勝之後,都要拿出一部分戰利品進行打點,大大挫傷了作戰積極性。
甭管繳獲多少物資,最後到了朝廷手中,也是所剩無幾。
不如乾脆許諾給前線的官兵,鼓勵他們去搶劫北虜。
站在朝廷的立場上,隻要能夠削弱北虜,那就是戰略上的勝利。
“不妥!
官軍不是劫匪,豈能如此行事。
何況這些財貨都是有主的,朝廷沒有能夠保護他們的財產安全,就已經是我等的失職。
若是能夠找回損失,自然要第一時間歸還原主。
朝廷應該嚴令各部,執行繳獲歸公,禁止任何人私藏戰利品。
各級地方衙門,也要承擔監督義務,嚴查私自交易財貨。
一旦發現有人私藏戰利品出售,必須進行嚴懲!”
督察禦史杜良才率先反對道。
北虜入寇,死傷最多的是普通百姓,但財產損失最大的卻是士紳。
隻要在北虜入寇的路線上,沿途的士紳們,都付出了慘痛代價。
許多士紳為了保命,連自家祖宅都顧不上。
損失的財務,那是不計其數。
尤其是大宗商品,更是儘數落入北虜之手。
這麼大的損失,就算要從百姓身上找補,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完成的。
倘若讓下麵的丘八得了便宜,他們豈能甘心。
出於階級利益,杜良才開口之後,瞬間獲得了大量官員的支持。
“如果真要這麼乾的話,那麼就隻能把東西拱手送給北虜了。
朝廷財政困難,下麵欠餉嚴重,官兵們都沒有作戰欲望。
倘若沒有利益刺激,誰願意賣命啊!”
兵部尚書萬宇軒當即反對道。
不是他背叛自身的階級,純粹是大家提出的建議,完全是異想天開。
仗要下麵的官兵打,獲得的好處,連一口湯都不肯給人家留。
彆說是上陣殺敵,不調頭過來砍他們,都算是忠義之士。
“萬大人,一派胡言!”
“君子重義輕利,若是全部以利益誘之,軍中豈不全是小人?
長此以往下去,必將會出現人人逐利的局麵,到時候國將不國。
朝廷現在要做的是嚴明法度,再曉以大義教化……”
不等老者把話說完,景國良就開口打斷道。
“楊老先生是一代大儒,定能承擔起教化責任。
陛下,不妨任命楊老先生為特使,前往遼東鎮行教化之事。
想來以老先生之能,定能讓他們洗心革麵,奮力殺敵一舉蕩平北虜!
甚至不用出兵,光靠三寸不爛之舌,楊老先生也能讓北虜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龍椅上永寧帝微微一動,不過聽了後麵的內容,他一下子恢複了理性。
倘若教化有用,天下也不會有那麼多戰爭。
孔夫子當年都沒做到的事情,這些滿心都是利益的不知多少代徒孫,憑什麼能夠完成?
“那就勞煩楊老先生,前往遼東鎮走一趟,行教化之事。
朕的要求不高,隻要他們能斬殺一萬真虜首級,搶回一成的財物就算完成任務。”
永寧帝笑著調侃道。
內心深處,他對這些嘴炮,早就深惡痛絕。
一個個嘴上全是大義,心裡全是生意。
挑刺的能力十足,做事的能力卻是負數。
有機會讓這些家夥出醜,他也樂得看笑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