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訊基本靠吼的年月，村裡人各個都練就了一副響亮的大嗓門。
張翠花這一嗓子喊出去，在農村，尤其是這寂靜的夜裡能傳出一裡地肯定不成問題。
可張翠花喊了好幾聲，等了又等，也沒聽到王小妮的回應，不禁皺了皺眉頭，“這丫頭，這是跑多遠瘋去了？”
“娘，你彆急，我這就去把小妮給揪回來。”王思明招呼了一聲，就快步走出院子。
此時，王小妮正貓在村北頭癟豆子家的院牆外，她不是沒聽到張翠花的呼喊，可此刻報仇心切，根本顧不上回應。
王小妮摸了摸又腫又痛的臉蛋，之前屈辱的情景，再次浮現在腦海。
今天傍晚時分，她去村子裡找小夥伴兒們玩耍，卻在孩子群中遇到了癟豆子。
癟豆子是誰？這小子就是趁著王小妮去小舅家住這段時間，搶了王小妮在高家村孩子群中老大位置的屁孩子。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不過這是癟豆子的想法，實際上，王小妮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並沒放在心上。
王小妮從褲兜裡掏出王思明送的溜溜蛋，大方地招呼小夥伴們一起玩，孩子們全都呼啦啦笑著圍了過去。
癟豆子站在一旁，見小弟們立場這麼不堅定，這就反水又跟著王小妮跑前跑後了，氣得鼻子都歪了。
“哼！王小妮！你就是個爹都不要的野孩子！”癟豆子再也忍不住了，衝上前，舔著肚子大罵道。
王小妮翻了個白眼，沒爹就沒爹唄，反正王老實從來都不疼她，有爹沒爹她一點都不在乎。
癟豆子見王小妮不搭理他，覺得自己的男子漢尊嚴被冒犯到，臉瞬間漲得通紅，繼續罵道：“你爹跟孟寡婦跑了，你娘早晚也得跟著彆人跑！”
王小妮撇撇嘴，手指輕輕一彈，溜溜蛋瞬間擊中另一顆溜溜蛋，落到洞裡。
“哇！小妮老大厲害！”
“對，小妮老大最厲害！”
孩子們又是拍巴掌，又是蹦蹦跳跳，大聲叫好，王小妮勾了勾嘴角。
癟豆子看著地上那些彩色花瓣的溜溜蛋，咬緊了唇，他也鬨著讓娘給他買溜溜蛋來著，可最後卻吃了一頓竹筍炒肉。
憑啥王小妮就有一個對她那麼好的三哥？又是給她買糖，又是給買玩具的！
這會兒，他不僅生氣王小妮重登老大位置，視他為無物，心裡更是生起了一股嫉妒的小火苗，雙手叉腰扯著嗓子就是一聲大吼：
“王小妮，你彆得意！就你三哥那病秧子，早晚得嗝屁！”
孩子們感覺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隻聽到近處的風聲和遠處大黑的汪汪叫聲。
“不許說我三哥！”王小妮眼冒怒火，“嗖”地一下站起身，像頭憤怒的小獅子，猛地撲向癟豆子，將他撲倒在地。
“癟豆子，我揍死你！”王小妮騎在癟豆子身上，小拳頭一拳又一拳地砸在癟豆子的身上。
癟豆子本來比王小妮還大兩歲，可這時卻怎麼也掙不開王小妮的壓製，挺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哇哇大哭，扯著嗓子大喊著：
“娘，快來救我呀！我要被王小妮打死了！”
其他孩子們早就瞪大了眼睛，站在一邊看熱鬨，稚嫩的聲音還點評著：
“哎媽呀！還是小妮老大厲害，癟豆子就是個麵人！”
“我就說他不如老大，癟豆子癟豆子，就是癟了的豆子呀，能有多厲害”
癟豆子本來就被打的毫無招架之力，此刻聽到昔日小弟們的議論聲，頓覺心裡好似被|插了一刀，哭聲更大了，鼻涕泡都炸開了。
“娘——快來救我呀——！”
癟豆子的哭喊聲震得孩子們捂住了耳朵，嚇得草叢裡秋天的螞蚱都蹦躂不起來了。
可能是血脈相連的感應亦或是心有靈犀，癟豆子的娘急慌慌地衝過來，一見自己的寶貝兒子正被王小妮騎著打，頓時目眥欲裂。
她抬起手，一巴掌就扇在王小妮臉上，王小妮猝不及防被扇飛出去，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
“小妮老大！”小孩子們慌了，趕緊衝到王小妮身邊，七手八腳地扶她起來。
“哎喲我的寶貝兒子哦！”癟豆子娘心疼地扶起兒子，上下仔細檢查著，見兒子身上沒什麼傷，鬆了一口氣。
畢竟王小妮年紀小，打在癟豆子身上又能有多重？
可癟豆子娘看著寶貝兒子那哭的鼻涕拉瞎的狼狽樣，心疼的都快碎了，目光凶狠地射向王小妮：“你這個天殺的小賤婦！竟敢打我兒子？”
王小妮被小弟們扶著坐起身，抬起頭時，臉上一個大大的巴掌印，嘴角破了，流出絲絲血跡。
褲子也磕破了，露出混著泥土血跡的膝蓋。
“嘶！”小孩們抽了一口冷氣，恨恨地看著癟豆子娘喊道：“癟豆子娘打小孩！”
王小妮一滴淚都沒掉，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直直盯著癟豆子娘，惡狠狠地喊道：“我要告訴我三哥，你打我！！！”
癟豆子娘把癟豆子拽到身後，像聽到什麼笑話似的，笑得臉上的肥肉直抖：
“哎喲，你這丫頭倒是鬼精，知道你爹娘指望不上，就找你哥來撐腰？
哪個哥哥呀，哦，三哥？是明子那個病秧子呀！”
王小妮聽到這話氣得雙眼通紅，“你才病秧子！我三哥可厲害了！”
“哦哈哈哈！”癟豆子娘哈哈大笑，隨後雙手叉腰，唾沫星子亂飛，“行啊，那你叫你三哥吧！
隻要那個病秧子敢來，我就把他揍得連張翠花都不認識！好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癟豆子娘說完，又突然上前踹了王小妮屁|股一腳，本來還想再踹幾腳的，但其他小孩都在那扯著嗓子喊：“癟豆子娘打小孩了！”
“癟豆子娘打小孩了！”
她不得不停下，拉著癟豆子，扭著屁|股罵罵咧咧地離開。
一陣冷風吹來，王小妮回過神，手裡緊緊握著彈弓，全神貫注地盯著癟豆子家院裡。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屋門開了，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傳來，借著朦朧的月光，王小妮瞧見癟豆子娘彎著腰，捂著肚子，一扭一扭地往茅房跑。
王小妮迅速舉起彈弓，眯起一隻眼，石子“嗖”地一下朝癟豆子娘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