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辦公樓三樓,顧正陽正在工作,卻猛地聽到窗外傳來一陣哄笑聲。
他搖了搖頭,心想也不知道樓下這是咋了,剛才就有點吵鬨,現在還變本加厲了。
他索性起身走到窗口,伸出頭去,剛想朝樓下喊一聲,就聽到從一樓窗口傳出一道清越又有些懶散的聲音,“哎?史主任,等一下!”
顧正陽頓時一愣,這聲音他可太熟悉了,不是他的親四弟王思明還能是誰?
他忍不住豎直了耳朵聽起來,待聽到王思明那番義正言辭的建議後,不禁連連點頭。
這個史主任根本就不是乾婦女主任的料,可是因為公社書記極力推薦,說她是範家村有名的鐵娘子,其他領導也沒有反對的,他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要是史主任能聽得進去剛才小四的建議,隻把其中一兩件給當成實事辦好,那後麵肯定是能出政績的,就看她是不是個明白人了。
不過,就看她之前聽信流言和王老實的一麵之詞,竟然還想在公社廣播宣讀張翠花的“罪狀”,就不像是個聰明的。
顧正陽想到調到公社後,就處處跟自己彆苗頭的書記,眼神不由得閃了閃。
這時,樓下突然又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
“這小子,還真是走到哪兒都不消停啊!史主任這回可是踢到鐵板,顏麵掃地了!”
顧正陽低聲嘟囔著,嘴角微微揚起,轉身出了門,緩緩朝樓下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虎頭天天那“小叔叔”給念叨的,這才幾天沒見,他也有些想念王思明了。
剛走到一樓,他就看到史主任灰溜溜地走過來,匆匆跟自己打了聲招呼,就快步上了樓。
“嗬嗬,還真是狼狽啊。”他眉毛挑了挑,朝大辦公室走去。
此時,大辦公室裡,張翠花手裡捧著離婚證明,心中百感交集。
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和王老實這麼多年的婚姻,就以這樣一張紙畫上了句號。
王思明摟住張翠花的肩膀,輕聲說道:“娘,你彆擔心,還有我呢。”
張翠花點點頭,朝王思明笑了笑,“娘不擔心,隻要你們好,娘做什麼都願意。”
王老實則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雙手顫抖地抓著離婚證明,隻覺得整片天都塌了。
他的心中滿是悔恨,卻知道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張小舅和小舅媽互相對視了一眼,心裡不免有些唏噓,沒想到二姐和姐夫竟然走到這一步。
其實他倆一直都挺懵逼的,也不知道為啥二姐非要離婚。
不過不管二姐咋樣,他倆隻要一直站在二姐這一邊就是了!
辦公室裡的眾人則欽佩地看向張翠花,隻覺得這是一個新時代的偉大女性!
而那個給張翠花開離婚證明的小乾事,笑著朝張翠花鼓勵道:“張翠花同誌,我相信你以後肯定會越過越好的!”
“謝謝你同誌,我一定會的!”張翠花點點頭,回給她一個明亮的笑容。
顧正陽走進大辦公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感人的情景。
他瞅了瞅王思明,眉眼含笑。
王思明則扭頭看向一邊,嘴角撇了撇,心想這人可真是姍姍來遲,要是顧正陽早一點來,自己隻要吃瓜看戲就成了,哪裡還需要親自上陣呢?
而王老實一抬眼,冷不丁看到顧正陽,嚇得眼睛都瞪大了,趕緊後退一步縮在牆角,什麼傷感和絕望統統被放到了一邊,此刻全都是滿滿的求生欲。
他猜顧正陽肯定已經知道換孩子的事兒了,也不知道顧正陽會不會報複自己!
天哪!他咋這麼倒黴!他又開始瑟瑟發抖,隻覺得這顧家人實在太難相與了!
隻王思明一個人就夠他受的了,這要是再加上公社主任顧正陽,那他豈不是要下地獄啊?!
顧正陽則先朝王思明眨了眨眼,隨後神情嚴肅地看向王老實,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就是王老實?最近你家這事兒在公社鬨得沸沸揚揚,你不會不知道吧,到底咋回事?”
王老實看著顧正陽那冷冽如刀的眼神,身體不自覺哆嗦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顧正陽見狀,又轉頭看向張翠花,仿佛在等待她的回答。
“顧主任,事情是這樣的,之前的那些都是流言,張翠花同誌壓根就沒做什麼對不起家庭的事兒,都是這個王老實,竟然家暴張翠花,所以張翠花才要離婚的!”
辦離婚證明的小乾事怕顧正陽誤會,猛地站起身來,滿臉焦急地幫張翠花解釋道。
辦公室裡其他工作人員也紛紛點頭附和,“沒錯,就是這樣!”
“王老實彆看長著一副老實樣,這人可真不咋地!”
“顧主任,您可千萬不要誤會張翠花同誌啊,她可真是一個好同誌!”
“顧主任,我願意為張翠花同誌擔保,這事兒可不是她的錯!”
聽著辦公室裡眾人七嘴八舌但無不維護張翠花的回複,顧正陽嘴角微微勾了勾,雙手朝下壓了壓。
“好了!你們就放心吧!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肯定不會隨便冤枉張翠花同誌的!”
“顧主任,您真是太英明了!”眾人齊聲答道,隨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顧正陽也隨眾人笑了笑,隨後又轉頭看向王老實,再次問道:“王老實同誌,所以這都是你家暴的問題,而其他都是謊言是嗎?!”
王老實看著顧正陽冰冷的眼神,渾身冷汗涔涔,馬上識時務的回答:
“是都是我故意跟人瞎說的!我就是不想跟張翠花離婚!
有她在家操持家務,照顧孩子,而我對她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這麼好的日子,咋可能跟她離婚呢?”
辦公室裡的眾人瞬間皺起眉頭,朝王老實投去了鄙視的目光。
張翠花聽到王老實的話,滿臉疑惑地看向他,但突然反應過來,顧正陽應該是顧家的人,隨即低下了頭,一聲不吭。
“現在因為你的原因,這件事兒在整個公社影響很不好,王老實同誌,你是不是應該向大家澄清一下?”顧正陽挑眉,繼續說道。
王老實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朝自己襲來,隻能哆哆嗦嗦地說道:“好,我澄清,我解釋,咋樣都行!”
下午一點整,陽光正烈,蟬鳴欲燥。
公社裡吃完飯正在午睡的人們,突然聽到廣播喇叭嚓嚓作響,一個粗啞難聽的聲音突然響起:
“向陽公社的全體同誌們,我是第一大隊的王老實,我在這裡正式做自我檢討!
關於最近我家兩口子的不堪流言,我承認,都是我編造和誤導的,全都是假的!
其實張翠花一直都沒有對不起我,是我一直對她家暴”
公社裡的人們專注地聽著廣播,時而搖頭,時而皺眉,時而對王老實咒罵出聲,而對張翠花的負麵看法瞬間消散無蹤。
王思明聽著廣播裡王老實的檢討,看著站在大樹下的顧正陽,淡淡地問道:“顧主任,你找我有啥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