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臨江大學依然帶著幾分燥熱。
許溫望著校門口“歡迎2012級新生”的紅色橫幅，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去年自己作為新生踏入校園的那一天。
“班長，簽到表我多打印了五份放在這裡。”蘭秋生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她今天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淺藍色牛仔褲，頭發紮成乾練的馬尾，正將一疊表格放進塑料文件夾裡。
陽光透過遮陽棚的縫隙落在她臉上，映出細小的汗珠。
“謝謝。”許溫接過文件夾，兩人從表麵上看並無異樣。
但實際上，他能感覺到蘭秋生身上若有若無的警惕。
自從那個台風夜後，這種微妙的尷尬就時常出現在他們之間。
許溫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今年新生比我們那屆多了不少，接待處得增加兩個。”
“已經安排好了，李主任把全院的迎新工作都交給我了，讓我安排。”蘭秋生指向不遠處。
許溫點點頭，目光掃過蘭秋生略顯疲憊的眼睛：“你昨晚又熬夜了？”
“隻是把今天的流程再過一遍，畢竟這是我第一次負責這麼大型的活動。”蘭秋生低頭整理胸前的誌願者工作牌，避開許溫的目光。
許溫想說什麼，卻被一陣喧鬨聲打斷。
一群拖著行李箱的新生正朝他們走來，臉上帶著初入大學的興奮與忐忑。
許溫和蘭秋生對視一眼，默契地進入工作狀態。
“同學你好，請出示錄取通知書和身份證。”許溫接過第一個男生的材料，熟練地核對信息。
蘭秋生則遞給新生一個資料袋：“裡麵有校園地圖、新生指南和宿舍鑰匙，請收好，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谘詢穿紅馬甲的誌願者。”
新生好奇的打量著他們。
其中很快便有個紮著丸子頭的女生認出許溫。
她驚呼道：“真是你啊，許老師！”
就像李傑峰說的，許溫在這一屆新生中有很大的知名度。
他微笑著朝認出他的女生點點頭。
聽到女生的驚呼後，周圍又有不少人湊了過來。
“我早就聽說今天許老師要親自來迎新，我還以為是假的呢。”
“還好我來的早，一會兒要是人多的話，都沒辦法合影。”
“許老師，我愛死你了！”
攤位前的人越聚越多，計算機專業和不是計算機專業的人都來了。
許溫就好像是個被參觀的吉祥物。
有個抽象的學生甚至還要跪下來磕幾個頭，還好及時被誌願者阻攔了。
他聲淚俱下的說，沒有許老師他也考不上臨大這麼好的學校。
許溫雖然提醒蘭秋生多安排幾個接待處，但其他接待處根本沒有人，所有新生全都聚集到這邊來了。
大家站在後麵，有序排隊。
彆的學院接待處前麵沒什麼人的時候，這邊已經排起了長隊。
許溫猜，李主任想要的大概就是這種效果吧。
好在這些大一新生都比較靦腆，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最多就是合影或者簽名。
許溫也坐在位置上努力營業。
隨著太陽升高，抵達的新生越來越多。
許溫和蘭秋生忙得不可開交。
儘管如此，兩人卻配合得天衣無縫。
許溫負責快速準確地核對信息，蘭秋生則耐心解答各種問題，兩人之間不需要太多言語就能明白對方需要什麼。
中午換班休息時，許溫買了兩瓶冰水回來，發現蘭秋生正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揉著太陽穴。
“頭疼？”許溫遞過水，在她身邊坐下。
“有點。”蘭秋生接過水，瓶身的冰涼讓她舒服地歎了口氣：“謝謝。”
許溫看著她喝水時滾動的喉結和沾了水珠的唇角，突然想起台風夜她渾身濕透站在酒店門口的樣子。
“班長？”蘭秋生疑惑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嗯？”
“你剛才走神了，我問你下午要不要調整一下輪班順序，你上午已經很辛苦，可以稍微休息一下。”蘭秋生微微歪頭。
“哦，可以，你安排就好。”許溫並未逞強，他收回目光，擰開自己的水瓶。
兩人之間又陷入沉默。
遠處傳來新生的笑聲和行李箱滾輪的聲音，但這些嘈雜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隻剩下他們之間微妙的靜默。
“那個”蘭秋生突然開口，卻又停住了。
“什麼？”
“沒什麼，我去看看其他接待點的情況。”蘭秋生搖搖頭，站起身。
許溫看著她快步離去的背影，總覺得自從那個雨夜後，蘭秋生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但他沒有深想，畢竟閃城的擴張計劃已經占據了他大部分精力。
下午的迎新工作更加繁忙。
烈日下，許溫的t恤後背已經濕透，但他仍然保持著高效的工作狀態。
蘭秋生則像一隻不知疲倦的蝴蝶，在各個接待點之間穿梭，確保每個新生都能得到妥善的引導。
“蘭秋生！”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丁悅小跑著過來，手裡拿著兩盒盒飯：“我就知道你們還沒吃飯！”
“你怎麼來了？”蘭秋生驚訝地問。
“來幫忙啊！今天可是有很多學妹在打聽許老師在哪呢。”丁悅將盒飯塞給他們，眼睛卻一直往許溫那邊瞟。
蘭秋生差點被飯噎住。
許溫倒是淡定地繼續吃飯，仿佛沒聽見丁悅的話。
“對了，襯衫還了嗎？”丁悅突然壓低聲音，湊到蘭秋生耳邊。
蘭秋生猛地搖頭，用眼神示意丁悅閉嘴。
但丁悅顯然不打算放過這個話題：“班長，蘭秋生把你的襯衫洗得可認真了，熨了又熨”
“丁悅！”蘭秋生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許溫放下筷子，假裝沒聽到剛剛的話。
這種若無其事的態度不知為何讓蘭秋生更加難受。
她寧願許溫表現出一點尷尬或是不自在，至少證明那個雨夜對他而言也有些特彆的意義。
但現在看來，也許那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作夜晚，隻有她一個人在胡思亂想。
“我去收拾一下物資。”蘭秋生突然站起來，快步離開。
丁悅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
上次蘭秋生在回去後什麼都沒和她說，不管她怎麼問，她也什麼都不說。
現在看，結果好像並不好。
丁悅心中升起深深的無力感，她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隻能默默為兩人創造機會。
這次迎新本來也有她一份，她特地找了個理由，說自己生病了。
蘭秋生離開後，她也沒久留，轉身離開了接待處。
“班長，喝點水吧。”蘭秋生回來後，遞過來一瓶冰鎮礦泉水。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許溫的手背，又迅速縮回。
“謝謝。”許溫接過水，仰頭灌了一大口。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暫時緩解了夏日的燥熱。
他看了眼手表，已經兩點多，正是最熱的時候。
“再堅持一會兒，三點換班。”他安排道。
蘭秋生點點頭，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許溫被汗水浸濕的鎖骨上。
自從那個表白被拒的夜晚後，她努力保持著表麵的平靜，但每次與許溫獨處時，心跳還是會不受控製地加速。
“學長！請問法政學院的報到點在哪裡？”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從人群中傳來。
許溫和蘭秋生同時轉頭，然後同時僵在了原地。
站在接待台前的女生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拖著一個貼滿卡通貼紙的深藍色行李箱。
她摘下墨鏡，露出一張精致如瓷娃娃的臉。
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幾乎透明，漂亮的眼睛含著笑意，櫻唇微微上揚。
“夏檸？”許溫的聲音有些發緊。
這實在太讓他意外了。
因為如果按照夏檸之前說的，她現在應該旅行到某個地方了。
而不是出現在大學的報到點。
“surrise！現在我是你的學妹了，許溫學長。”夏檸俏皮地眨眨眼。
這句話一出，更讓許溫感到迷惑。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這個突然出現的漂亮女孩身上。
有幾個正在幫新生搬行李的學長已經停下腳步，好奇地打量著這邊的情況。
許溫感覺自己的大腦短暫地停止了運轉。
三個月前，夏檸和他說要延長旅行計劃，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而現在，她就站在他麵前，活生生的，比記憶中更加明豔動人。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許溫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昨晚的航班，我本來想直接去公司找你，但想了想，還是決定給你一個驚喜。”夏檸將一縷散落的發絲彆到耳後。
她環顧四周後繼續說道：“看來效果不錯？”
蘭秋生站在一旁，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誌願者工作牌的帶子。
她知道這是夏檸，許溫的前女友。
那個在許溫生命中留下無數痕跡的女孩。
她還是那麼美，夏檸的美貌足以讓人過目不忘，驚豔得讓人窒息。
“我是許溫的前女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夏檸轉向蘭秋生，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不過現在是你們的學妹了。”她補充道。
蘭秋生機械地握住那隻纖細白皙的手，感覺自己的掌心因為緊張而微微出汗。
“嗯，我記得你。”她輕聲回道。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許溫清了清嗓子：“你怎麼會？我是說，為什麼突然決定回來上學？”
夏檸正要回答，一個高大的男生突然插了進來：“學妹！需要幫忙搬行李嗎？我是學生會的，可以帶你去宿舍！”
接著又有幾個男生圍了過來，爭先恐後地表示願意幫忙。
夏檸禮貌地微笑著拒絕：“謝謝各位學長，不過我已經有人接了。”
她轉向許溫，眼中帶著明知故問的笑意：“許溫學長，不打算儘一下學長的義務嗎？”
許溫這才如夢初醒：“啊，對，蘭秋生，這邊先交給你了，我帶夏檸去辦手續。”
蘭秋生點點頭，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沒問題，你們去吧。”
許溫繞過接待台，接過夏檸的行李箱。
當他的手指碰到夏檸的手時，一股熟悉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蔓延開來。
夏檸的手比記憶中更加粗糙了些，大概是長期旅行的緣故，但溫度依然那麼熟悉。
“走吧。”許溫低聲說，帶著夏檸穿過人群。
他們離開後，迎新點立刻炸開了鍋。
“那是誰啊？太漂亮了吧！”
“好像是許老師的女朋友？”
“不對吧，我聽說是前女友”
“許老師真厲害，前女友都這麼漂亮”
蘭秋生站在原地，感覺那些議論聲像針一樣紮進耳朵。
她機械地接過下一個新生的錄取通知書，卻怎麼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眼前不斷浮現夏檸看許溫時的眼神。
那種帶著親密和占有欲的眼神，是裝不出來的。
“學姐？學姐！”新生疑惑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啊，對不起。你的宿舍在三棟。”蘭秋生慌忙低頭核對信息。
另一邊，許溫帶著夏檸走在林蔭道上，兩人之間隔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太近也不太遠。
“所以，能解釋一下嗎？為什麼突然回來？為什麼不告訴我？”許溫終於忍不住問道。
他甚至不用思考，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夏檸重新入學，顧星若也申請到了這。
兩人之前隔著那麼遠都能找到一起，許溫都不敢想要是真在一個學校了，回發生什麼事。
雖然很麻煩，但他其實並不擔心。
要問為什麼？那就是不要挑戰他曾經的專業。
彆人渣是愛好，他渣是工作。
夏檸停下腳步，轉身麵對許溫。
“今天是什麼日子？”她反問。
許溫愣了一下：“九月一號。”
“提前祝你生日快樂，許溫，這是我給你的驚喜。”夏檸輕聲說。
許溫這才想起來，明天確實是他的生日。
最近忙於閃城的擴張計劃和迎新活動，他完全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你還記得我生日啊。”許溫明知故問。
“當然記得，去年生日我沒來得及趕回來，今年我回來了。”夏檸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許溫總覺得眼前一幕有些眼熟，就好像曾經發生過一樣，他仔細一想，好像確實發生過。
曾經他也以為夏檸離開了，兩人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但她卻出現在他寢室樓下。
用明信片的方式告訴他：“哪怕看了那麼多風景，我也還是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