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若本來想和許溫吐槽一下今天考試有多糟糕。
但聽他說他在開車後便止住了話題。
“那你快點回來,我在家等你。”顧星若聲音雀躍。
考完試就代表著暑假就要開始了。
雖然工作依然繁忙,但未來的每一天兩人都能見麵。
掛斷電話後,許溫開車離開活力城。
她的目的地並非彆墅,而是黑貓塔羅。
“我有有個東西,需要你幫我收在保險箱裡。”許溫給楊易瑤打去電話。
電話另一頭的人聽到後一陣沉默。
“來吧,我馬上就到。”說完後還不忘吐槽一句:“要是有一天我被警察抓走了,我第一個把你供出來!”
簽售會結束後的傍晚,夏檸推開家門時,一陣飯菜香氣撲麵而來。
她站在玄關處,恍惚間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這個曾經冷清得像酒店套房的家,此刻竟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回來了?再等五分鐘就能開飯了。”何書瑾從廚房探出頭,她係著一條素雅的圍裙,頭發隨意地挽在腦後,額角還沾著一點麵粉。
夏檸點點頭,將背包放在沙發上。
她環顧四周,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一束新鮮的白色滿天星,電視櫃上她和母親的合影被擦得鋥亮,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這些細微的變化在半年間悄然發生,就像她自己的改變一樣,緩慢卻堅定。
浴室裡,夏檸用冷水拍了拍臉,鏡子中的女孩眼睛明亮,雖然消瘦卻不再有那種病態的蒼白。
她輕輕撫摸右手腕上的銀色手鏈,那裡曾經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如今已被時間撫平成淡淡的粉色痕跡。
“檸檸,吃飯了。”何書瑾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溫和而不帶催促。
餐桌上擺著三菜一湯:清蒸鱸魚、蒜蓉西蘭花、番茄炒蛋和一碗紫菜蛋花湯。
都是些家常菜,卻讓夏檸眼眶發熱。
她記得上一次吃到母親親手做的飯,還是小學六年級參加作文比賽得獎那天。
“嘗嘗看,我照著視頻學的,可能有點鹹。”何書瑾夾了一塊魚肉放到夏檸碗裡。
夏檸低頭咬了一口,魚肉鮮嫩,隻是醬油確實放多了些。
“很好吃。”她輕聲說道,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了。
何書瑾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
她今天沒化妝,素顏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見,卻比從前妝容精致時顯得更加真實:“簽售會順利嗎?”
“嗯,來了很多人,比預想的要多。”夏檸攪動著碗裡的湯。
“那就好。”何書瑾點點頭,沒再追問。
這半年來,她學會了給予女兒空間,不再像從前那樣事無巨細地掌控一切。
夏檸抬頭看著母親。
何書瑾的變化比她還要大。
曾經雷厲風行的大律師,如今能安靜地坐在陽台上看一整個下午的書;曾經連女兒生日都要助理提醒的工作狂,現在卻記得夏檸每一種過敏原和每一段心理治療的進展。
“我今天見到許溫了。”夏檸突然說。
何書瑾的筷子頓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如常。
“是嗎?”她的聲音很平靜,就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他來看簽售會,我給他寫了這個。”夏檸放下筷子,從包裡拿出那本《病名為你》,翻開最後一頁給母親看。
何書瑾看著那行字。
“給曾經深愛過的你,和未來可能重逢的我們。”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紙頁,像是在觸摸女兒曾經破碎又愈合的心。
“你們聊了什麼?”這次,何書瑾沒忍住問道。
夏檸合上書,將它放到一旁。
“聊了治療,聊了書的新結局,還有顧星若,我把他的東西還給他了。”說出這個名字時,她的聲音很穩,沒有顫抖。
何書瑾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她記得那個上鎖的小盒子,裡麵裝著夏檸最珍視也最痛苦的回憶。
“你放下了?”何書瑾小心翼翼地問,生怕觸動女兒的舊傷。
夏檸點點頭,嘴角揚起一個淺笑:“嗯,放下了,不是忘記,而是接受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醫生說,真正的痊愈不是抹去過去,而是學會與它和平共處。”
何書瑾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
她急忙用手背去擦,卻越擦越多。
“對不起,我太失態了”她哽咽著說。
夏檸繞過餐桌,輕輕抱住母親。
何書瑾的身上有油煙味和淡淡的洗衣液香氣,不再是以前那種冷冽的香水味。
這個擁抱讓夏檸想起半年前那個雨夜,當她從監牢中走出來時,母親也是這樣抱著她,哭得像個孩子。
那天之後,何書瑾推掉了所有案子,帶著夏檸去了京城最好的心理醫院。
在候診室裡,夏檸第一次看到母親的無助。
那個在法庭上叱吒風雲的女強人,麵對女兒的心理評估表時,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筆。
“媽,我沒事了。”夏檸輕拍著母親的後背,就像何書瑾曾經對她做的那樣:“真的。”
何書瑾抬起頭,淚眼朦朧中,她看到女兒眼中的平靜與堅定。
這不是偽裝,不是強撐,而是真正的釋然。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比起女兒的成功與成就,她最想要的不過是這樣的場景。
一個健康快樂的夏檸,坐在她對麵,分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你知道嗎?這半年來,我每天都在後悔。”何書瑾擦乾眼淚,聲音還有些發顫。
夏檸坐回座位,安靜地聽著。
以前的何書瑾從不說“後悔”二字,她的人生信條是“向前看”。
“後悔沒早點發現你的痛苦,後悔把工作看得比你還重要,後悔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隻會在物質上滿足你我是個失敗的母親。”何書瑾的聲音越來越低。
“不,你隻是不知道該怎麼愛我。”夏檸搖搖頭。
她頓了頓後繼續說道:“就像我不知道該怎麼愛許溫一樣。”
餐桌上一時沉默。
窗外的暮色漸深,最後一縷夕陽透過紗簾,在母女二人之間投下溫暖的光影。
“治療改變的不僅是我,還有你。這半年來,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何書瑾,會做飯、會陪我熬夜看電影、會在我做噩夢時抱著我的媽媽。”夏檸繼續說。
何書瑾破涕為笑:“第一次給你做早餐時,我把煎蛋翻到了天花板上。”
“記得,還有那次你想給我驚喜,結果把生日蛋糕烤成了碳。”夏檸也笑了。
兩人相視而笑,那些曾經橫亙在她們之間的隔閡,在這笑聲中一點點消融。
“其實我今天跟許溫說,我們可以從朋友重新開始。”夏檸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主動說道。
何書瑾的表情沒有變化,隻是輕輕點頭:“你覺得這樣對你好嗎?”
“我不知道,但我想試試,用健康的方式去對待一段關係,不再是占有和控製,而是尊重和空間。”夏檸誠實地說。
“你長大了,比媽媽勇敢多了。”何書瑾的眼中滿是欣慰。
夏檸搖搖頭:“是你先勇敢起來的,記得我第一次團體治療時,你坐在角落裡記筆記的樣子嗎?那麼認真,那麼虛心。”
何書瑾想起那段日子。
每周三次,她都會準時出現在醫院,坐在最後一排,像個好學生一樣記錄醫生的每一句話。
她讀了所有能找到的心理書籍,甚至去旁聽了大學的心理學課程。
為了女兒,這個曾經驕傲的女人願意從頭學起,學習如何做一個真正的母親。
“對了,今天是你康複的裡程碑,應該慶祝一下。”何書瑾突然想起什麼,起身從冰箱裡拿出一個小蛋糕。
夏檸看著那個小小的奶油蛋糕,上麵用巧克力寫著“為你驕傲”。
簡單樸素,卻比任何昂貴的禮物都更讓她心動。
“什麼時候買的?”夏檸問道。
“下午去超市買的,我知道你今天會做出正確的決定。”何書瑾點燃一支蠟燭。
夏檸吹滅蠟燭時,許了個願。
不是關於許溫,也不是關於她的寫作事業,而是希望她和母親能一直這樣,在平凡的日子裡找到彼此的溫暖。
“媽,我想再休學一年。”分蛋糕時,夏檸突然說。
何書瑾的手停在半空:“為什麼?”
“不是病情反複,是我想去旅行,看看這個世界。醫生說適當的獨處對我有好處。”夏檸趕緊解釋。
出乎意料的是,何書瑾沒有反對。她隻是問:“有計劃嗎?”
“我想再去一次雲省,然後去上次沒去成的藏省,我想寫一本關於’痊愈‘的書,不是,而是真實的記錄。”夏檸的眼睛亮了起來。
何書瑾沉思片刻,點點頭:“好,我支持你,但有個條件,每周至少通兩次電話,每天發一條信息報平安。”
夏檸笑了:“成交,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彆趁我不在的時候又接太多案子。”
“我保證,所裡另一個合夥人已經答應接手律所的大部分工作,我隻處理一些老客戶的谘詢。”何書瑾舉起三根手指。
這個決定對曾經的何書瑾來說簡直不可想象。
但現在,她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
不是事業上的成就,不是銀行賬戶裡的數字,而是眼前這個會跟她討價還價的、活生生的女兒。
飯後,夏檸主動承擔了洗碗的工作。
何書瑾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著廚房傳來的水流聲和女兒哼唱的小調,一種久違的安寧感湧上心頭。
廚房裡,夏檸擦乾最後一個盤子,抬頭望向陽台上的母親。
何書瑾的背影在夜色中顯得那麼單薄,卻又那麼堅韌。
她突然明白,自己的痊愈之路,也是母親的救贖之旅。
夏檸輕輕走到母親身後,環抱住她的腰,將臉貼在何書瑾的背上。
“媽,我愛你。”她輕聲說。
何書瑾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慢慢放鬆。
她覆上女兒的手,聲音哽咽:“我也愛你,檸檸,永遠。”
這半年裡,夏檸不止找回了曾經失去的自己,也找回了母女之間的愛。
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哪怕生活質量下降她也不怕。
不過現在她也已經能自己掙錢,不需要母親太過勞累。
隻是有一件事讓她不解。
母親已經半年多沒工作,家裡隻靠父親那點工資。
但再回家時,家裡的狀況好像什麼都沒變,保姆也還在。
她想,或許是父母之前還攢著豐厚的家底、也可能是他們隻是單純的不想讓她擔心。
但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夏檸都覺得不重要。
因為她已經能跟這爸媽一起支撐起這個家。
夏檸又陪母親坐了一會兒,這才回到房間中休息。
她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聯係白半夏,想要和她分享今天發生的事情。
筆記本屏幕亮起,夏檸給白半夏發去視頻通話請求。
“檸檸!簽售會怎麼樣?”屏幕那頭的白半夏穿著睡衣,頭發亂蓬蓬的,背景是她熟悉的臥室。
夏檸調整好攝像頭的角度:“比預想的順利,來了很多人。”
“我就知道!”白半夏興奮地說。
緊接著她又故意壓低聲音:“那個他來了嗎?”
夏檸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椅子:“來了,還和他單獨聊了一會兒。”
白半夏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你不為我高興嗎?”夏檸輕聲問。
白半夏沉默了一會兒,眼眶突然紅了:“高興,當然高興,但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鼓動你義無反顧地撲向許溫。”
夏檸記得閨蜜曾經說過,既然喜歡那就去強吻,直接撲上去,不要想那麼多。
當初在公園的那個夜晚,她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她搶在顧星若前麵,直接撲了上去。
“我不後悔,半夏,你還記得我發病前說過的話嗎?”夏檸平靜地說,聲音比她自己想象的還要堅定。
白半夏皺眉思索,夏檸已經繼續道:“我說,我倒是希望自己是個小丫鬟,每天隻要想著少爺什麼時候回來見我就行,剩下的什麼都不用想。”(來源:第212章)
“記得,當時我還笑你言情看多了。”白半夏苦笑。
夏檸望向窗外的夜色,嘴角微微上揚:“現在我不想當什麼女主人了,我隻想當這個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