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傑的話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沉重地刺進許溫的胸口。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宣傳單,紙張在他掌心發出輕微的抗議聲。
“都過去了。”許溫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他覺得大概是今天上午說了太多的話。
宋傑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變化,他撓了撓頭,迅速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們這個閃城a,學生兼職送外賣有優惠嗎?我表弟最近想找份兼職。”
許溫順著話題接了下去:“當然有,學生騎手首月免押金,還有專門的培訓。”
他的聲音恢複了往常的平穩,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失態從未發生過。
短暫聊過後,宋傑便隨便找個理由轉身離開。
他說他看到了經管院的美女在掃碼,他得想辦法去搭訕。
搭訕美女是假,想走是真。
他以後再也不八卦了。
宋傑走後,陽光依舊熱烈,校園裡的梧桐樹投下斑駁的影子。
許溫站在樹蔭下,看著蘭秋生帶著學生大使們忙碌的身影。
他們像一群勤勞的蜜蜂,在校園各處傳播著閃城a的信息。
推廣活動進行得很順利,甚至超出了預期。
這要歸功於他“押題名師”的名聲。
基本上隻要參加過高考的人現在都認識他。
但此刻,許溫的心思早已不在工作上。
宋傑無意間提起的“第一個女朋友”,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在他心上燙出了一個無法愈合的洞。
夏檸。
這個名字在他舌尖滾動,卻不敢說出口。
自從那天在寧州接到她的電話後,許溫就再沒有她的消息。
直到昨天,許靈無意中提到的那本。
《病名為你》。
“班長,這是今天的推廣數據,首日下載量已經突破三千,遠超預期。”蘭秋生走過來,遞給他一份表格。
許溫接過表格,機械地點點頭:“很好,按計劃繼續推進。”
蘭秋生猶豫了一下:“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回去休息?這裡我可以盯著。”
“不用,再堅持一會兒,等食堂高峰期結束我們就收工。”許溫搖搖頭,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他的手機又震動起來。是顧星若發來的消息:“排骨已經燉上了,還做了你愛吃的清蒸魚,幾點能回來?”
許溫看著屏幕,心裡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情感。
走到這一步,他哪個人都不想放棄。
如果夏檸真的從京城回來,他將麵臨的是更加複雜的情況。
顧星若暫時還什麼都不知道。
夏檸看到兩人在一起又會說什麼呢?
許溫心中思緒萬千。
“七點前應該能到。”他回複道,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辛苦了。”
發完消息,許溫抬頭看向遠處的天空。
夕陽正在西沉,將雲層染成了橘紅色。
日暮時分。
那個筆名“日暮時逃走”中的“日暮”。
夏檸曾經多少次在黃昏時分對他說過想逃走的話?
那些記憶像潮水一樣湧來,漸漸淹沒他的腦海。
“班長?你真的沒事嗎?”蘭秋生擔憂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許溫深吸一口氣:“沒事,可能是有點累了。”
他看了看表,眼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拍拍手說道:“今天就到這裡吧,讓大家收拾一下,明天繼續。”
隨著推廣團隊的解散,校園漸漸恢複了平靜。
許溫獨自站在校門口,看著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向食堂或宿舍。
他們的笑聲在空氣中飄蕩,無憂無慮,與他的心事重重形成鮮明對比。
他掏出手機,再次搜索“日暮時逃走病名為你”。
那些采訪內容他已經看了無數遍,卻還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確認。
“這個故事源於我的真實經曆,當你深愛一個人到極致,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真正擁有他時,你會明白我筆下女主角的選擇。”
這段話簡直就像夏檸在對他說話。
那個驕傲又偏執的女孩,曾經用儘一切手段想要占有他,甚至不惜將他囚禁在房間中。
而現在,她把自己的故事寫成了,公之於眾。
許溫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已經痊愈了,能夠坦然麵對那段扭曲的關係?
還是病情更加嚴重,用這種方式向他傳遞某種信號?
最讓他在意的還是采訪最後那句話:“我也一直在等你。”
許溫關掉手機,走向停車場。
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地拖在地上。
他坐進車裡,卻沒有立刻發動引擎。
車內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再次拿出手機,翻到與夏檸的短信界麵。
上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他問“《病名為你》是你寫的嗎?”。
而夏檸始終沒有回複。
許溫猶豫了一會兒,又發了一條:“簽售會你會去嗎?”
發完這條消息,他感到一陣荒謬。
上一條都沒回複,怎麼可能回複這一條呢?
他隻是不明白夏檸為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寫一本,然後等他去發現?
如果這要回來,直接聯係他不就好了。
除非這又是她留給他的測試題。
夏檸一向如此。
在那瓶堆滿幸運星的瓶子中,也藏著公主和高塔的謎題。
解開後便能得到通往少女心事的密碼。
許溫發動車子,駛向與顧星若同居的彆墅。
路上,他不斷思考著各種可能性。
如果《病名為你》真的是夏檸寫的,那麼簽售會就是她精心設計的一場重逢。
而那句“我也一直在等你”,則是一個明確的邀請。
但萬一不是呢?
許溫搖搖頭,他相信世界上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今天的推廣活動告一段落。
初步統計顯示,僅一天時間,閃城a在臨江大學的下載量就突破了三千,遠超預期。
許溫臨走前給團隊放了假,自己則開車返回彆墅。
路上,他撥通了華公教育陳校長的電話。
“陳校長,閃城的地推效果不錯,我打算把模式複製到其他高校,你認識臨江師範大學的校領導嗎?我想下周去那邊做推廣。”許溫一邊開車一邊說。
這是他前世念過的大學。
陳天寶也在這裡畢業,他大概率會認識這所學校的老師。
“當然認識!我幫你聯係,保證一路綠燈!”電話那頭傳來陳校長熱情的聲音。
聊完細節後,他又繼續說道:“對了,今天又有十幾家媒體想采訪你,我都按你的意思推掉了。”
“謝謝,最近確實太忙了。”許溫感激地說。
有些不必要的采訪他並不想參加,誰知道哪個是競爭對手留下的陷阱。
掛斷電話後,許溫又給蘭秋生發了條消息,讓她準備一份閃城在其他高校的推廣計劃。
他特意強調要包括臨江師範大學。
許溫的車速很快,沒多久便返回住的地方。
彆墅的燈光透過窗戶,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溫暖。
許溫在車裡坐了一會兒,整理好表情才走進去。
“回來了?正好,飯菜剛做好。”顧星若從餐廳探出頭,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許溫走過去,輕輕抱了她一下:“好香。”
顧星若笑著推開他:“快去洗手,馬上開飯。”
她特點強調今晚做糖醋排骨的時候她也幫忙了。
餐桌上,顧星若興致勃勃地講著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情。
許溫機械地點頭應和,心思卻飄到了遠方。
他看著顧星若明亮的眼睛,想起夏檸那雙總是含著複雜情緒的眼眸
愛戀、痛苦、瘋狂,還有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你今天好像心不在焉的,是推廣不順利嗎?“顧星若突然停下筷子。
閃城包含了兩人的全部心血,她生怕出點什麼意外。
許溫搖搖頭:“很順利,隻是有點累。”他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裡。
顧星若歪著頭看他:“你確定沒事?”
她怕他是報喜不報憂,隻和她說好的,不說不好的。
“真的沒事,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了。”許溫勉強笑了笑。
晚餐後,保姆收拾著碗筷,水流衝刷著盤子的聲音在安靜的廚房裡格外清晰。
許溫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麵漸濃的夜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屏幕。
“要不要看個電影?你最近太累了,該放鬆一下。”顧星若擦乾手,走到他身邊,輕輕靠在他肩上。
許溫回過神來,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回應道:“你先看吧,我還有點工作要處理。”
顧星若知道工作的重要性,現在閃城正處在關鍵階段。
她點點頭:“彆太晚。”
說完後她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吻一下,轉身走向客廳。
許溫緩緩走上二樓書房。
關上門,他坐在椅子上思考片刻,隨後便撥通了妹妹許靈的電話。
“哥?這麼晚打電話,出什麼事了?”許靈的聲音透著驚訝。
“那個簽售會,《病名為你》的作者簽售會,你還去嗎?”許溫壓低聲音。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這不廢話嗎?我當然去啊,我都用你給我的錢買完票了”
說著說著,許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八卦起來:“你問我這麼乾嘛?該不會是你也想去吧?”
許溫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我和你一起去。”
“什麼?!你不是從來不看這種言情的嗎?哥,你不對勁!”許靈幾乎尖叫起來。
許溫眼眸低垂,也不過多解釋,簡單回道:“就是突然有點興趣。”
“騙誰呢!讓我猜猜,是不是因為若若姐喜歡這本書,你想給她個驚喜?”許靈咯咯笑起來。
許溫沒有否認這個猜測,隻是含糊地說:“你就說帶不帶我去吧。”
“帶帶帶,當然帶!”許靈興奮地說。
有人突然詢問你喜歡的領域,這種爽感完全無法描述。
許靈現在隻想推銷這本書。
興奮勁過了後,她建議道:“不過哥,你真的應該先看看這本書,寫得特彆好!作者的文筆簡直絕了,把那種病態又深刻的愛情描寫得特彆真實!”
許溫的心跳漏了一拍:“病態?愛情?”
“對啊!女主角對男主角有種近乎偏執的占有欲,甚至把他關在房間裡不讓他出門,但你能感覺到她是因為太愛他了,愛到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許靈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最神奇的是,這本書裡很多細節都特彆真實,就像作者親身經曆過一樣!”許靈越說越興奮。
她決定直接把自己的綠江賬號借給哥哥。
這樣他便能直接瞻仰這本大作。
見妹妹半天沒說完,許溫隻好打斷她,主動問道:“簽售會是什麼時候?”
“七月三號下午兩點,活力城負一樓大廳。”許靈回答完還不忘再次強調,讓他一定要在來之前看完這本書。
掛斷電話後,許溫看向日曆。
下個月的三號無論如何他都要抽空去看看。
看看來的人到底是不是夏檸。
許溫打開手機。
他並未登入妹妹發過來的綠江號。
而是自己重新注冊了一個後,全訂了《病名為你》這本書。
想找到這本書特彆簡單,排行榜上第一的就是。
如果這本書真是夏檸寫的,那她的成績簡直就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明明之前還隻是個普通的網文作家,現在創作出來的書已經全站第一。
開始閱讀後,許溫很快便代入到故事中。
甚至讀著讀著,他便默認這本就是夏檸寫的。
因為一些細節實在是太像了。
許溫看了個開頭後,便想知道故事的結局。
他想知道夏檸在這本書中為男女主安排了什麼樣的結局。
畢竟現實中,兩人已經分彆。
他繼續在臨江生活。
夏檸則遠赴京城治療。
翻到最後一章後,許溫無縫銜接上這裡的劇情,沒有任何閱讀障礙。
因為之前的劇情他都已經親身經曆過了,並且無比熟悉。
他本以為夏檸會給男女主一個大團圓結局,結果卻是個徹頭徹尾的be結局。
兩人最終都沒獲得好的結果。
許溫看到了《病名為你》的最後一段。
“三天後,警方在房間找到昏迷的她。她蜷縮在染血的床單上,懷裡緊抱著一本日記,最後一頁潦草地寫著:“病名為你,無藥可醫”。窗外暮色沉沉,而她永遠停留在了為他構築的日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