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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銘出現在李傑峰辦公室無非就兩種情況。
要麼來解釋昨天的事情，要麼來興師問罪。
許溫更傾向於第二種情況。
他徑直走到李傑峰的辦公桌前，說了聲“李主任好”，完全當旁邊的卞銘不存在。
這人來不來，是否坐在這都和他沒關係。
許溫見過幾次計算機院的係主任，這是個清瘦的中年人，戴著個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
他眉眼間充斥疲憊，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過去都隻是遠遠看著，麵對麵聊天還是第一次。
他直白的問道：“李主任，您找我什麼事？”
李傑峰看樣子並不著急，他指指不遠處的椅子說道：“許溫是吧，先坐。”
他有些病態的臉難得的笑了下，看上去還有幾分和藹。
許溫把旁邊的椅子拉過來，直接坐在李傑峰對麵，他倒是想聽聽，這兩位老師有何高見。
卞銘從剛才開始就沒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他，也不知道在等什麼。
“我早就聽說你了，今天終於有機會和你聊聊天。”李傑峰也不說正事，隻是簡單的日常聊天。
他先是說出許溫從開學到現在做的幾件事，比如軍訓標兵、新生代表等等。
然後誇獎他表現突出，不愧是臨江省今年的狀元，德智體美全麵發展。
許溫不斷點頭應付著。
像李傑峰這樣的人，好像就是很喜歡在一件正事前先說點廢話，隱瞞自己真正的想法。
許溫覺得沒什麼必要，他畢竟隻是個普通學生，完全不需要和他來這些。
眼看李傑峰說的差不多，他直接打斷道：“李主任，您直說吧，您今天找我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
他說的直白，直接把這平穩的氣氛打破。
說完後他還用餘光看了眼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卞銘，他的表情果然有所變化。
既然大家都是為了昨天的事情，那不如直接開始正題，多餘的話就不必說了。
麵對許溫的要求，李傑峰笑笑回應道：“這隻是其中一個理由，主要還是想見見你，院裡麵很重視你這樣的人才，學習生活中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和老師說。”
這話表麵聽著像是客套，但有卞銘在旁邊聽著，意思瞬間就變得不一樣。
不過許溫也僅僅隻是猜測，他還需要再看看才能確定。
“我就直接說吧，你交上來的策劃案我肯定不能給你過，你要是還想參加大創比賽就換一個。”卞銘突兀的說道。
許溫沒著急回應，他先是看看李傑峰，等待他的態度。
這位李主任已經開始收拾起桌上的雜物，看上去完全沒打算加入兩人的對話。
他這才回複道：“既然學校不喜歡我的創意，那我也沒什麼辦法，隻能考慮參加下一屆了。”
不過就不過，他還能因為沒有學校的支持就不創業了？
在許溫看來，他並不是太需要學校的支持，有更好，沒有也行。
相反，學校的大創委應該很需要他的項目，以此作為大學生在他們支持下成功創業的成果。
這點很好理解。
前世就連許溫這個每天到處打工的學生都聽說過大學生創業的事情。
上麵大力支持，下麵肯定就有指標。
彆管最後是否能盈利，先創業再說。
這種故事在過去發生過無數次，看著看著都習慣了。
“你的小智搜題我看過了，不管是從立意還是現在的成績，都很適合參加大創比賽，你隨便弄個策劃案交上來，我就能幫你申請學校的讚助，不比你那個什麼戀愛軟件好多了？”卞銘的語氣逐漸放緩。
他不再像剛才那樣咄咄逼人，反而換成一副很好相處的嘴臉。
剛剛那些話就好像真的在為許溫著想一樣。
他眼神真誠，就好像在說：“讚助，是學校的讚助！你還在等什麼？”
許溫聽到後實在懶得吐槽。
看到卞銘的態度後，他瞬間便明白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測是正確的。
學校非常需要他手中的小智搜題作為學校支持大學生創業的成果。
不然他們手裡麵就隻有漢堡店啊、咖啡店啊什麼的，實在沒辦法交差。
他身體往後一仰，不緊不慢的說道：“卞老師，這你就不明白了吧？我這也是遵守比賽規定，創業創業，從無到有才叫創業。”
這話剛說完，李傑峰手中的鋼筆突然掉在桌子上發出響聲，他連聲“抱歉”。
許溫剛剛明顯看到李主任笑了一下，重新拿起鋼筆的時候也是強忍笑意。
也不知道卞銘有沒有看到。
不過他好像並不在意，繼續說道：“你想好了，有學校的幫助，你的事業肯定更順利。”
現在事情已經非常明朗。
卞銘並非覺得什麼戀愛軟件傷風敗俗，他隻是不想要不確定性。
比起押寶一個隻有策劃案的創業項目，他更希望是一個已經成功的創業項目。
他在談條件，他手中的籌碼就是學校的幫助。
眼看許溫沒有要答應的意思，他鬆口道：“你可以這次先用小智搜題參賽，明年再弄其他的，你想弄什麼都行。”
“學校能給我提供什麼幫助？”許溫問道。
卞銘聽到這話後還以為是自己的勸說終於起到效果，瞬間大喜過望。
他連忙拋出手中的籌碼：“場地啊、補貼啊什麼的都不是問題，有學校擔保你也更容易貸款和融資。”
卞銘並未把許溫當成普通的大學生，他說的很多很遠。
他雖然沒自己參與過創業，但好歹在大創委乾了這麼多年的指導老師，完全能看出小智搜題的潛力。
剛剛他說的那些全部都是創業階段需要的，他相信沒人能拒絕這些條件。
許溫沒著急回答。
他又一次看向坐在辦公桌旁的李傑峰，卻發現這位依舊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收拾完東西後就這麼安靜的看著他笑。
許溫現在算是看明白了，李傑峰今天單純就是來看他熱鬨來了。
先是程立明，然後是他，計算機院就不能有點正常的老師嗎？
“學校能幫我拉來多少投資啊？”許溫直白的問道。
問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想起有個人幾乎每天都在問他是否需要投資。
張口閉口就是幾百萬，恨不得他現在馬上就能答應。
卞銘也沒想到許溫竟然會問的這麼直白，他猶豫片刻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幾十萬總是有的。”
他在心裡估算了一下，許溫做出來的小軟件能拉個幾十萬的投資已經很好了。
大學生第一次創業，聽說自己的項目能拉來幾十萬的投資，肯定都被震住了。
卞銘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他本來是這麼覺得的，但當他看向許溫，看到他臉上平靜的笑容，他心裡又有些沒底。
正考慮要不要補充點什麼的時候，卻見對方伸手比了個“1”出來。
“幾十萬太少了，我覺得小智搜題第一次融資必須要拿到這些錢。”許溫晃晃手指。
“一百萬？”卞銘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個數字確實說少了，按照小智搜題展現出來的潛力，這完全可能。
許溫搖搖頭，直白的說道：“一千萬，刀樂。”
他這說法確實有誇張，不過既然本來就沒打算再找學校幫忙，就說個大點的數字逗逗對方。
“我看你是瘋了。”卞銘不經逗，果然開始氣急敗壞。
許溫覺得沒什麼意思，這怎麼還開不起玩笑呢？
“既然學校幫不上我，那我就隻能自己努力了。”他繼續加大火力：“等我融資一千萬那天，我請卞老師吃飯。”
這一刻，許溫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在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三十多歲的靈魂重新回到十幾歲的身體中，便真讓他找回幾分意氣風發的感覺。
直到此時，許溫覺得自己好像終於年輕了。
腦袋裡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嘴中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但萬一要是真的實現了呢？
畢竟年輕人彆的沒有，有的就是時間和想象力。
許溫看卞銘明顯是紅溫了，他甚至已經快要沒辦法維持一個老師的體麵。
仔細想想也是。
卞銘是大創委的指導老師，是能拿的出真金白銀的人。
彆人那都是爭先恐後的舔他，哪有人敢和他這麼說話。
“你行，你行啊，你真行。”連續三句話無不表現出卞銘現在很氣憤。
他一拍大腿，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你自己玩吧，我看你什麼時候能弄到一千萬，彆給自己玩破產了。”
說完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辦公室，甚至都沒和辦公室的主人告彆。
許溫看到後有些無奈，看來他在大學期間都不用再參加大創比賽了。
除非大創委能換一個指導老師。
雖然沒了大學生創業的身份，但他一點都不遺憾，幾十萬他現在還真看不上。
沒必要為了這個錢，給自己加上一大堆枷鎖。
卞銘忘記和李傑峰告彆，但許溫不能忘，他還要在計算機院生活學習四年呢。
他假裝可憐的說道：“李主任，你看我真努力了，可學校不喜歡我的項目。”
從剛才的李傑峰的種種表現，許溫知道他和卞銘不是一邊的。
甚至可能對今天的事情感到幸災樂禍。
“沒事，你要是不喜歡參加就不參加吧，確實也沒什麼用。”李傑峰揮揮手。
這話讓許溫有些意外，怎麼還會有老師說大創比賽沒用？不都是鼓勵學生參加嗎？
“你的策劃案我剛才看過了，不錯。”李傑峰拍拍桌上的文件。
許溫這才發現，他的策劃案現在正躺在辦公桌上。
大概是卞銘剛才帶過來，想讓李傑峰跟著一起批判一下。
“都是些天馬行空的想法，不切實際。”許溫謙虛的說道。
麵對李主任的時候，他就沒有開玩笑的心思了。
“現在辦公室就咱們兩個，你實話實說，這策劃案你想不想實施下去。”李傑峰語氣突然變得嚴肅。
許溫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但還是認真說道：“就算沒有學校支持，我也打算把它作為我的創業項目。”
李傑峰聽到後滿意的點點頭：“學校不給你支持，但院裡麵可以給你支持啊，你要真想融資一千萬，以後就好好努力。”
這話一說出來，許溫馬上就明白了。
李主任這是在暗示他，院裡麵也有大學生創業的幫扶名額，而且待遇更加豐厚。
這和他一開始的猜測一樣。
學校和學院之間也存在著微妙的競爭關係，不然一開始李傑峰就不會是那個態度。
許溫沒著急給答複，而是換個話題：“李主任，我想辦個脫單晚會，現在沒找到場地呢。”
程立明是沒阻止他做什麼，但也什麼忙都沒幫上。
“脫單晚會啊，還是你們年輕人有創意，都上大學了，現在不談戀愛，什麼時候談戀愛。”他從辦公桌上抽出張條子，在上麵隨便寫幾筆：“拿著去找教務的老師，讓他把大活安排給你一晚。”
“大活”，大學生活動中心的簡稱，學校的各種大型活動都在那辦。
許溫沒想到李傑峰這麼有能量，能把這地方給他去辦個民間活動。
他剛剛的問題其實也是在試探。
畢竟“戀愛軟件”這個東西，的確有點違反風序良俗。
李傑峰既然能接受脫單晚會，那肯定也能接受不那麼正能量的創業。
“謝謝李主任。”許溫連忙接過紙條。
“那創業的事情呢？”李傑峰輕咳兩聲問道。
“全聽老師的安排，我這邊肯定也抓緊做出成品。”許溫承諾道。
說完這句話後，他莫名有種上套的感覺。
或許李傑峰今天叫他過來，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但一切也都是意外。
而且既然李傑峰敢押寶一個僅有策劃案的項目，許溫當然也願意上套，雙方都是自願的。
“行，那就這麼說好了，我還是那句話，遇見什麼困難都可以找老師。”李主任說完後從椅子上起身。
他走到許溫身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李傑峰剛剛的話貫穿始終，許溫現在也明白，這果然不是一句客套話。
領導說話總是很委婉。
他估計是想說：“卞銘說話都是放屁，你直接聽我的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