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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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宜總覺得,今日的陛下有些凶。

並不是讓人害怕的那種凶,他猶如壓抑了許久的野獸,讓人招架不來。

待驟雨方歇,沈初宜才艱難喘過氣來。

她微微坐起身,拉過寢衣披上,垂眸看向身邊的蕭元宸。

根據之前的經驗,不過兩三句話的工夫,他就要陷入淺眠中。

時間緊急,一刻都不能耽誤。

沈初宜伸出手,用手背在蕭元宸臉頰上輕輕碰觸。

“陛下真好。”

她學著麗嬪的嗓子,嬌嗔地說。

蕭元宸握住了她的手背,下一刻,他卻微微蹙起了眉頭。

“怎麼受傷了?”

沈初宜仿佛受驚一樣,她迅速收回手,搖頭道“未曾受傷。”

她說著就要起身躲避,但蕭元宸卻完全不給她這個機會。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一把攥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年輕皇帝的手結實有力,緊緊攥著她,讓她無法掙脫。

還未來來得及斥責,就被她纖細的手腕驚了一下。

怎麼會這麼瘦?

“你……”

蕭元宸剛要說什麼,可一陣眩暈襲來,他瞬間覺得困頓無比,腦子裡一片混沌。

這不對。

蕭元宸隻來得及想到這三個字,就直接倒在了拔步床上,那雙如同鎖扣的大手也鬆了力道,溫柔環在她的手腕上。

沈初宜微微鬆了口氣。

她掐準時間欲拒還迎的,若再晚一會兒,也不知要如何解釋了。

沈初宜看了一眼蕭元宸安靜的睡眼,起身慢慢穿好寢衣,看了一眼刻香。

同上次一樣,剛好過去半個時辰。

沈初宜沒有立即離開。

坐在拔步床的矮榻上,俯下身來,仔細在蕭元宸身上搜尋。

尤其是手臂內側和後背等自己看不見的位置,她都仔細看過。

年輕男人的身體強健有力,他身上的肌肉並不誇張嚇人,反而線條流暢,結實漂亮。

此刻,除了一身漂亮的肌理,皇帝陛下身上再無一點傷痕。

沒有針孔,也沒有淤青。

一切都很完美。

沈初宜鬆開手,給蕭元宸蓋上被子,然後便在東暖閣輕手輕腳搜尋。

一刻後,她來到碧紗櫥後。

暗道依舊黑暗,但沈初宜每一步都走的堅定。

她已不怕黑暗了。

跟前兩次一樣,依舊是沐浴更衣和安神湯,等回到臥房,沈初宜才把偷偷藏起來的香灰放到油紙上,仔細包起來。

陛下的狀態越來越不好,入睡的時間也越來越早,沈初宜猜測,對於迷藥,他可能已經慢慢在化解。

不知何時,那藥就會全然失效。

沈初宜要儘早讓他自己發現這一場李代桃僵的陰謀。

被麗嬪逼迫的是她,努力想要揭發麗嬪欺君罔上的也是她。

而不是穿著軟煙羅寢衣,假裝麗嬪出現在東暖閣,一臉諂媚的同黨。

這兩種揭發方式,很可能決定了她的不同結局。

正月總是過得很快。

在一次又一次節慶裡,二月二倏然來臨。

這原本是龍抬頭的大喜日子,對於許多人來說,也同樣是喜事。

就在這一日,莊懿太後和恭睿太後一起下旨,命禮部協同宗人府及尚宮局,開宮妃選秀事宜。

懿旨一出,有上進心的人家自然歡喜若狂。

而宮中的妃嬪們卻神情各異,即便有安然度日的,也不會覺得歡喜。

人多,是非便多。

以麗嬪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高興的。

果然這幾日永福宮氣氛異常沉悶,宮人們大氣都不敢喘,每個人都如履薄冰,生怕惹惱了麗嬪娘娘。

短短兩三日,已經有三名宮女挨了罰,兩名黃門被打了板子。

沈初宜自然也不想招惹麗嬪,但她不主動上前,麗嬪也從來都看她不順眼。

這幾日沈初宜被罰跪了一個時辰,被扣了一個月月俸,還被打發著去掃了兩回雪。

若不是怕她身上留疤痕,被陛下看出端倪,麗嬪恐怕不會隻讓她跪一個時辰那麼簡單。

沈初宜自然都是做小伏低,心裡說委屈也談不上,隻希望能趕緊出永福宮一趟,去見一見年姑姑。

幸運的是,二月初六這日,承平伯府遞了牌子,想要求見麗嬪娘娘。

能見到親人,麗嬪顯然還是挺高興的。

一大早,沈初宜就被打發去禦膳房,取幾樣承平伯夫人喜歡吃的點心。

沈初宜先去看的年姑姑。

她把香灰和猜測同年姑姑說了,正待要走,就被年姑姑握住了手。

沈初宜回過頭,看到年姑姑麵色肅穆,顯得很是嚴肅。

“姑姑,怎麼了?”

年姑姑細眉緊蹙,她壓低聲音道“你這幾日謹慎一些,選秀年,宮裡總有是非。”

“我有些憂心麗嬪會變卦。”

沈初宜愣了一下,旋即便說“我知道的姑姑,不過之前麗嬪娘娘的意思,還是想自己趕緊治好。”

年姑姑卻搖了搖頭“這人間事,誰又說得準呢?你且記得,即便你每一旬不能過來,也一定要讓若雨同我遞句話。”

“若是若雨不來,我就知道出事了。”

沈初宜被年姑姑這樣一說,心裡也有些忐忑,她深吸口氣,對年姑姑福了一福。

“謝姑姑。”

待她回到永福宮時,承平伯夫人已經進了宮門。

從外命婦們經常入宮的宣華門至永福宮,怎麼也要走將近三刻,但時間卻也緊張了。

綠桃來不及訓斥沈初宜,拉著她就開始布置後殿明堂,終於在承平伯夫人踏入永福門時布置妥當。

當承平伯夫人出現在眾人眼前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連一向表現和善優雅的麗嬪,也不由微微沉了臉。

因為承平伯夫人並非單獨前來,她竟是帶著一個秀麗的少女一起前來。

沈初宜跟在紅果身後,隻能匆匆看到那少女嬌羞的桃花麵。

同麗嬪有五分相似,卻多了幾分少女靚麗芳華。

不難想,這一定是麗嬪的妹妹顧三小姐。

麗嬪這一沉了臉,整個永福宮猶如寒風過境,所有宮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承平伯夫人訕訕一笑,不知要說什麼,隻能求助地看向周媽媽。

也是很有意思。

原來在承平伯府時,周媽媽隻是家裡的管事媽媽,隻能仰仗承平伯夫人鼻息生活。

那時候,承平伯夫人怕都沒有正眼看過她。

現在,卻要這樣卑微地求助她。

周媽媽倒也沒有仗勢欺人,她看起來有些為難,卻還是扶了扶麗嬪的胳膊。

“娘娘,外麵天冷,仔細彆凍著您的貴體。”

周媽媽這一開口,麗嬪似有了主心骨。

她似乎很無助地握住了周媽媽的胳膊,然後才深吸口氣,慢慢挺直了脊背。

“母親,三妹,進宮說話吧。”

一行人都進了宮,宮人們對承平伯夫人和顧三小姐見過禮,茶水點心都擺放好後,麗嬪便大手一揮,道“都下去吧。”

沈初宜也跟著退下了。

這會兒後殿西暖閣中,四盞荷花琉璃燈垂在寢殿四周,鎏金博山爐燒著蘇合香,香煙嫋嫋升起。

拔步床前的四扇屏風用的雙麵蘇繡,上麵貓兒嬉鬨,撲花追球,靈動可愛。

窗邊的多寶閣上,各種禦賜古董一一陳列,古意盎然。

就連貴妃榻上隨手擺放的團扇都是金銀絲繡的,全部出自宮中織繡所。

顧三小姐拘謹地坐在雞翅木的圈椅上,看起來低眉順眼,卻已經把這滿屋榮華富貴看儘。

麗嬪坐在她對麵,心裡忍不住冷斥。

就這等眼皮子淺的,也敢帶進宮裡來。

承平伯夫人知道自己這樣做可能會惹惱麗嬪,可最近族中壓力頗多,她也實在束手無策。

見麗嬪趁著臉不說話,隻淡漠吃茶,承平伯夫人這才開口“顏姐兒,母親無能,做不了家裡的主,本來想要提前同你解釋,思來想去,還不如當麵訴說。”

她甚至是有些諂媚了。

承平伯夫人這般模樣,讓她身邊的顧三小姐瞬間白了臉。

在承平伯府,承平伯夫人就是她頭上最大的屋簷,她能給她遮風避雨,卻也能把她囚禁一生。

從小到大,她跟姨娘都仰人鼻息。

顧三小姐很怕伯夫人。

卻沒想到,麵對自己長姐時,她卻全然沒了在府中時的威風。

這讓顧三小姐十分不安。

麗嬪看都不看她一眼,那雙漂亮的眸子輕輕一抬,淡淡看向承平伯夫人。

“母親,那你且說來聽聽。”

承平伯夫人鬆了口氣。

“你父親如今官拜太常寺丞,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從五品官職,尤其太常寺幾乎算是冷衙門,都稱不上是堂官。”

“你阿兄雖然已經中了舉子,但去歲的常科卻失力了,沒能考中進士,以咱們家的根基,給他謀個一官半職也不是不成,可若是如此,以後的大約連你父親都不如。”

這些話,或許顧三小姐聽不懂,但已經入宮三載的麗嬪一定能聽懂。

聽聞母親娓娓道來,麗嬪身上的戾氣微微散去,但麵色依舊不好看。

承平伯夫人便道“這些年來你在宮中,吃穿用度都是頂好,你說要用錢,家裡也是儘力來湊,族中一個不字都無。”

確實是實話。

對於沒有實權的承平伯府,如今隻剩下一個花架子,麗嬪能榮華富貴到今日,同承平伯府的不斷進貢是分不開的。

沒有錢,如何能做那許多事?

承平伯夫人喘了口氣,最後道“顏姐兒,如今你父親也過了四十二,一身傷病,為了你的體麵,他一日都不敢休沐,這幾年是生生熬過來的。”

“他是族長,可家中的庶務都捏在族老手裡,之前的歲恭,都是族老們除了大力氣。”

“現在,族老們想要更進一步。”

“我跟你父親也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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