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走出來時,天空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小雨。
我站在醫院門口,望著眼前淅瀝瀝下著的小雨,再看著都這個點了,還有不少被送到兒童醫院來的孩子。
這個世界永遠都是繁忙的,有人為了錢拚命奔波,有人為了健康奔波,有人為了尋求刺激奔波……
總之,就是沒有閒下來過。
我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也許和剛才救了那個孩子一命有關。
正當我準備向雨中走去時,一把雨傘突然出現在我頭頂。
緊接著,一陣熟悉的香味飄入我的鼻腔裡。
我下意識地扭頭一看,站在我旁邊給我撐著遇上的,不是戴寧還能是誰。
她衝我淡淡笑著,而我已經啞然。
直到她舉起手裡的一杯熱咖啡,笑著對我說道:“給你買的。”
“你怎麼在這裡?”
她並沒有回答我,而是繼續揚了揚手中的咖啡:“你是打算讓我一直提著嗎?”
我這才伸手接了過來,咖啡應該是剛買的,讓我冰沁的手傳來一陣溫暖。
她笑了笑說道:“相比於你那麼大手大腳的消費,這二十萬花得心安理得的吧?”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你怕我知道嗎?”
“沒有。”
那一刻,我幾乎敢確定,這兩天她應該都在注意我的一舉一動。
她依舊撐著雨傘,和我一邊慢慢往前走著。
突然,她又向我問道:“噯,你和我說說做個有錢人是什麼滋味?”
“你自己不就是有錢人嗎?還問我。”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打從有記憶開始,就是這種生活,所以對我來說都一樣。”
我明白她的意思,可能覺得我就是一個暴發戶吧。
我也很直爽的回道:“就很爽啊,想乾嘛就乾嘛。”
說完,我又帶著一絲小心對她說道:“你能把雨傘往我這邊來點麼?你看我肩膀都淋濕了。”
“你不知道離我近點啊。”
我愣了片刻,便向她靠近了一些。
這樣一來,我們的肩膀就完全接觸了。
我們繼續以這種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前走,也沒說要去哪,就這麼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我們更沒有去糾結那些恩怨是非,就像兩個半熟不熟的朋友,在下班後閒聊著。
她突然又向我問道:“除了爽,就沒有其它什麼感受了嗎?”
我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我將目光再次放在了戴寧的臉上,她真的好美,美得端莊,美得優雅,美得柔軟……
我向她伸出了手,下意識地想去幫她捋一下頭發。
可她卻下意識地往後一躲,並謹慎的看著我說:“乾嘛?”
“你頭發亂了。”
我再次向她伸出手了。
這次,她沒有躲。
而我,也輕輕將她臉上的頭發捋到了耳後。
她不是這麼不注意形象的人,可是她剛才的樣子分明就是沒在意那麼多。
“你自己頭發亂了都不知道嗎?”我笑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可能被風吹亂的吧。”
“有風嗎?”
她突然停下腳步,用一種我很熟悉的白眼看著我,說道:“你至於一直糾結這個問題嗎?”
其實不是我糾結這個問題,主要是我也不知道聊什麼。
我就隻好衝她傻笑,她突然“噗呲”一聲笑了:“傻不傻呀!”
“傻點好啊!傻人有傻福。”
“對,傻人有傻福,傻逼沒有。”
我頓感無語。
戴寧就有自顧的笑了,她還是那麼逗,還是那麼可愛。
笑畢,她又才正色說道:“你剛才就那麼想都沒想便幫那個孩子給了二十萬,你就不怕他們是騙子嗎?”
“從沒這麼想過,如果他們是騙子,那我也無所謂了。”
“喲!有錢了,是不一樣啊!”
戴寧這個最不缺錢的女人,忽然和我說出這麼一句話來,著實讓我有點懷疑她這麼問的真實目的。
沉默了一會兒,我才對她說道:“這跟有錢沒有沒有太多直接關係,幫了就是幫了,我也不想去想幫得對不對。”
戴寧突然也沉默了,雨水就像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滴滴答答地落在我們頭頂的雨傘上。
以至於整個世界忽然在那一刻都變得模糊了,變得寧靜了。
在這種寧靜中,戴寧突然又對我說道:“我現在是該叫你林江河還是楚江河呐?”
“楚江河已經死了。”
“那就叫你林江河吧!”
她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多矛盾的地方,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在你眼裡,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說不清,你知道我第一次對你的看法發生改觀是哪一次嗎?”
“還真不知道。”
“那你還記得你有一回在江邊也救過一個溺水的孩子嗎?”
當然記得,因為我水性不好,當時為了救這個孩子,我都差點發生意外。
“因為這件事?”
戴寧點了點頭道:“算是吧,那一刻我覺得你特彆帥。”
我苦笑一聲,說道:“你不說這件事,我都忘了。”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自己心裡有想過要變成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生活嗎?”
我忽然救陷入了沉默中,因為我好像從來沒有為自己想過。
“我跟你說說我小時候的理想吧,那時候老師問我們長大了想做什麼,有的同學說想當科學家,有的同學說想當老板,有的同學說想當警察、醫生、明星……”
“你呢?”戴寧接話問道。
我自嘲的笑了笑道:“我想一頓三餐能夠吃飽,一年四季能夠穿暖,一家人能和睦相處……當我把我的理想說出來時,遭到了全班同學的嘲笑。”
“現在沒有人敢嘲笑你了。”
“是,因為現在多數人做不到一頓三餐能吃飽,也做不到一年四季能穿暖,很多人都身不由己……有時候最簡單理想往往是最難得。”
在戴寧的沉默中,我又向她問道:“你想過自己過什麼樣的生活嗎?”
“不知道,我沒想過,可能將來一天,我會開著車沒有目的的走到哪算哪吧。”
“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並不是真實的呢?”
戴寧自然不能理解我這句話的意思,她愣了一下,看著我笑著說道:“你是想表達你自己覺得現在的生活不真實吧?”
我也笑了笑,說道:“有吧,你有嗎?”
戴寧忽然又沉默下來,然後重重地向我點了點頭:“有,我經常會做一個夢,夢裡我是一個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