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這突然抬起頭看著我,我真嚇了一跳,還以為她能看見我似的。不過下一刻,她就直直地穿過我的靈魂,走到茶幾旁,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出去。“喂,安警官,不好意思這麼晚還來打攪你。”“程俊剛才來找我了,她讓我離開慶城,我表麵答應了,但我不會離開的,不過我猜他接下來可能會對付我。”“好、好,那辛苦安警官了。”掛了電話,柳青長籲一口氣,靠在沙發上,眉頭緊蹙。好似在計劃著什麼。傻丫頭,你這又是何必呢?她突然又拿起茶幾上的一本書,這本書很眼熟。是梭羅的《瓦爾登湖》,這本書是我以前送給她的。已經很多年了,沒想到她還保存得這麼好,連封麵都完好無缺。她翻開第一頁,上麵有我畫的一幅畫,是當時的柳青。那時候她剛滿十五歲,正麵臨著中考,父母卻意外發生車禍,母親在車禍中喪生,父親也落下終身殘疾。雙重打擊下,柳青整日渾渾噩噩,眼看著就要中考了,她的成績卻一再下滑。我得知這些情況後,於是特意去書店買了這本書。書裡有句話:“讓人絕望的不是黑暗的到來,而是目睹那最後一束光的消逝。”這句話我也寫在這本書的第一頁,我想讓她知道,無論發生什麼,都要相信生活中還有一束光。柳青看著第一頁上的畫,以及我親手寫下的那段文字。她的眼眶再次泛起了淚水,她將自己的嘴唇都咬的發白了。能感覺到她此刻的難過,她真的夠堅強了。這麼多年來,因為父親落下殘疾後就對生活失去了希望,成天拿著政府的補貼酗酒,一喝醉酒就拿柳青發火。她在這樣的家庭下生活了十一年,她曾經說過,如果不是有我在她身邊陪著,她可能早就去找她媽媽了。我也一直勸她,告訴她未來一定會更好。可安慰彆人的人,卻無論如何也逃不過自己的劫難。恍惚中,我又來到江悅的房間中。巧合的是,她也正在看書,不過她看的是商業相關的書籍。她臉色有些不對勁,左手還一直按著小腹處。我知道她有胃病,不過她按著小腹,那裡可不是胃。我想起來了,今天是八號,正是她每個月經期的時間。我當然記得清楚了,她每個月基本上都挺準時的,一般不會推遲,差不多都是這兩天。我也知道,她和彆人不一樣,隻要一到這天,她就會痛經。我也會在這兩天為她準備好紅糖水,並叮囑她千萬不能碰冷水,或者喝冷水。可是以前她對我的這些關心都視而不見,甚至有一次還罵我多管閒事,讓我少管她的事。但我還是堅持著這麼做,因為我喜歡她呀,想的全是她。此刻,她的願望成真了,沒人再去管她了,也沒人給她端來一杯紅糖水。她實在受不了了,就自己去廚房打開冰箱尋找著紅糖。可是從不下廚的江大小姐,根本就不知道紅糖放在哪裡。找了半天也沒找著,還是劉姨聽見動靜後,過來查看,才看見江悅在廚房找著什麼。“江小姐,你在找什麼東西嗎?”“劉姨,你知道紅糖放哪兒嗎?”江悅回頭看著劉姨。“紅糖呀,楚先生好像放在一個櫃子裡,我來找找看。”劉姨走進廚房,打開洗碗槽上麵的櫃子,將一個透明的防潮箱拿了出來。打開蓋子,裡麵不僅有紅糖還有各種補氣血的東西,比如阿膠、紅棗桂圓枸杞茶,還有養胃的一些食物,中藥有八珍湯和人參養榮湯等等……這些東西都是我給江悅準備的,也弄給她喝過,但我從來沒有說過是我弄的,她一直以為是劉姨做的。江悅此刻看見箱子裡的這些東西,她忽然就愣了一下,然後轉頭向劉姨問道:“劉姨,你說這箱子是楚江河放的?”“是的呀,楚先生特意叮囑過,這些東西要防潮,所以單獨用一個箱子裝著。”江悅的眉頭蹙了起來,表情複雜的說:“那我之前喝的這些東西,是他做的?”“嗯,”劉姨點頭笑道,“江先生,楚先生很愛你的,他每次知道你來月事時,就會提前準備好這些,然後讓我給你端來。”江悅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一些,目光空洞無神的盯著箱子裡的這些東西。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喃喃自語道:“為什麼,為什麼……”那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劉姨連忙詢問道:“怎麼了?江小姐。”江悅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眼神黯淡無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生機。許久,她才無力般地搖了搖頭,對劉姨說道:“劉姨你幫我煮點紅糖水吧。”“好,江小姐你先去休息,我一會兒給你端到房間來。”江悅回了房間,將自己扔在床上,拉起被子蒙著頭。我也看不見她的表情了,隻感覺她此刻的心情有些糟糕。怎麼了?這是知道我對你的好了,現在知道後悔了?不過下一刻,我就被打臉了。她一把掀開被子,臉色轉瞬又恢複到那清冷的樣子,冷聲道:“楚江河,你以為你做的這些就讓我感動了嗎?”“就算這些都是你做的,那你也是應該的,我現在憑什麼自責?”“我又沒做錯什麼,我憑什麼自責呀?”聽著她自言自語的一番話,我真的徹底絕望了。哪怕如此,她都還覺得自己沒錯,覺得我做的這一切都是應該的。可是哪有什麼應不應該啊,隻有願不願意。現在好了,以後我也不會再給你做這些事了,你也不用覺得我是應該為你做的了。江悅啊江悅,你可真是狠心啊!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卻沒有一絲感動。難道你真的沒有心嗎?劉姨煮好了紅糖水,端到江悅的房間。江悅坐起身,接過紅糖水,輕輕地吹了吹,然後慢慢地喝了下去。劉姨看著江悅,心疼地說:“江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說這些,但楚先生他是真的很愛你。”江悅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喝著紅糖水。劉姨歎了口氣,說:“楚先生是個好人,他對你的付出,我們這些傭人都看在眼裡。”江悅抬起頭,冷漠的看著劉姨,毫無表情的說:“付出?什麼付出?每個月的紅糖水,還是下雨送到我公司樓下的雨傘?又或者是冷風天的一件外套?”江悅麵露嫌棄,冷哼一聲:“這些誰都能做的事情,他自以為是的感動誰啊?”劉姨無奈地搖了搖頭,也知道江悅的脾氣,隻好退出了房間。房間裡隻剩下江悅一個人。她喝完紅糖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隻是突然又從床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