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遠無聲默念,父親便是死在八月二十八。
葬禮三日,剛好便是九月初三。
“那你們可曉得,九月初三之前,侯府所發生過何事?”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
見兩個丫鬟忽的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陸澤遠臉色一寒,“你們這是做什麼?本將軍隻是在問你們話!”
“將軍有所不知!奴婢們剛剛進府時,紅蓮姐姐便給奴婢們提過醒,說不論奴婢們在還未進府之前聽說過什麼,都不準在私下嚼舌根,否則就會把奴婢們賣到青樓裡麵做妓子的!”
哼。
陸澤遠冷哼了聲,“若是旁人這般問你們,你們確實不該多嘴,可本將軍不同,本將軍乃是侯府的一家之主,理應知曉一切!”
兩丫鬟又對視了一眼,這才支支吾吾道:
“聽聞,在奴婢們還未進府之前,府裡發生了一件很大的事。”
“何事?”
丫鬟偷偷看了眼陸澤遠的臉色,見他眉宇間儘是不耐煩,便趕緊道:
“聽聞老侯爺去世的那一日,府中的丫鬟仆從們,都七嘴八舌的說永毅侯府要,要……”
“要就此走向衰敗了?”
丫鬟眼睛一紅,一邊磕頭一邊道:“是,那些人說,老侯爺生前本就有職無權,死的原因還那般的……所以京中的達官顯貴們,必定會遠離永毅侯府,不會再與其結交。”
“再加上將軍又常年戍守邊關,什麼時候能夠回京都還是個未知數,他們便覺得永毅侯府可能,可能會落到被陛下剝奪爵位的下場。”
“因此,那些丫鬟仆從們就,就去偷府中值錢的東西,被夫人發現後,夫人就把他們嚴懲了一番。”
“這個事,當時還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動靜,不止奴婢們,幾乎家家戶戶都知道了。”
陸澤遠臉色陰沉,“那有關忠伯的事,你們都知道多少?”
“忠伯?可是府裡的老管家?”
“對!”
兩丫鬟茫然搖頭,“此事奴婢們不知,隻曉得忠伯在老侯爺離世不久,也沒了。”
“當真?”
“千真萬確啊將軍!夫人對外說的是,忠伯因對老侯爺忠心耿耿,見老侯爺離開了後,便也跟著走了!除此之外,奴婢們真的一無所知啊!”
陸澤遠帶兵多年,自是能分辨一個人是否是在撒謊。
見二人當真不知曉,便又問了旁的問題,“那你們也來了府中有兩年了,老夫人那邊如今是何狀況?”
“老夫人那邊,病情沒有多大的起色,依然癱瘓在塌。”
另一個丫鬟又說:“是啊將軍,近兩年來,老夫人所食用的藥膳,其中每一味藥材都極其的珍貴,夫人也時不時會請醫師前來為老夫人診脈。”
“可每一位醫師都說,老夫人是落下了心病,又常年在塌,所以老夫人今後若想再重新站起來,無疑是難於登天了。”
“是……因著這個事,奴婢們還總是能聽到老夫人大發雷霆,罵夫人不孝,罵夫人當初不肯花銀錢去宮裡為她請太醫,是個,是個毒婦。”
聞言,陸澤遠摁了摁脹痛的眉心。
宋清茹當年不肯給母親,去宮裡請太醫的事他知道。
雖也曾怨恨過,可他也同樣清楚。
太醫隻為天潢貴胄看診,何況母親又不是誥命夫人。
要想請他們來永毅侯府,就算宋清茹花再多的銀錢,到最後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也罷。”
陸澤遠仰頭望著天花,聲音沙啞,“現在府中還剩下哪些老人?”
“就兩個了,一個是曾經貼身伺候老夫人的丫鬟,芽兒,還有個叫李九的仆從,他們現在都是府中最低等的雜役。”
她們口中的那兩個人,恰巧陸澤遠都認識!
那是自永毅侯府建府開始,便在府中做事的老人了!
“好,本將軍曉得了。”陸澤遠揮了揮手。
“都先下去吧,還有,本將軍方才問你們的話,莫要告訴任何人,記住!是任何人!”
“是!”
待人走後,陸澤遠沉思良久。
父親突然暴斃,事後母親癱瘓在塌,忠伯一頭撞死,府裡的下人也都換了一個遍。
而這一切,都是在幾日之內發生的。
當真是巧合?
還是那宋清茹是知道了什麼?
故而心生恨意,才製造了這一切?
若是當真如此,那她還真是心機深沉!
什麼時候不挑,專挑邊關戰況最激烈,他沒法回家查明真相的時候!
“夫人,將軍果真對兩年前的事起了疑心。”
宋清茹抬眸看了眼,那兩個走路都在發抖的丫鬟,“既如此,那我不妨讓他再不安一些,她們的前程可都安排妥當了?”
“已經安排妥當了,待會兒她們便將乘坐馬車,去往北方遼城。”
遼城距離京城,比邊關還遠。
但那裡有宋清茹父親生前的舊相識,故而她們過去不會吃苦。
紅蓮又道:“清風苑的那位,在得知將軍與夫人共處一室後,便坐不住了,這會兒正在變著法子往主院靠近呢。”
“她就那麼離不得將軍?嗬,那就讓她過來吧。”
宋清茹掃了眼這諾大的永毅侯府,“順便把那個人也一並帶來,我們恰好看一場熱鬨。”
依照陸澤遠的心性,想必是沒有將那些齷蹉心思告知給林婠婠的。
也不知,待林婠婠曉得之後,往後會作何打算。
更不知,陸澤遠在自己心愛的女子麵前失了尊嚴。
他是否會羞憤欲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紅蓮跟在她身邊六年,深知宋清茹所想。
她向來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了抹笑容來,“還是夫人技高一籌!”
“那也是他們逼的。”
宋清茹道:“快去吧,莫要錯過了好時機。”
“是。”
林婠婠扶著肚子,腳步明顯比方才快了不少。
待進入主院後,她的注意力瞬間就被眼前,這清雅又氣派的前院吸引了。
尤其是廳內那琳琅滿目的擺件,各個透著古樸奢華的氣息。
一看就知道價值連城!
林婠婠不禁懊惱,早知宋清茹竟然富有到了如此地步。
還在邊關時,她就不該讓遠郎,每月隻找宋清茹要幾百兩銀子了。
便是要個幾千兩,對宋清茹而言又算得了什麼!
“姑娘?”
林婠婠壓下眼底的貪婪,道:“夫人當真讓我去照顧將軍?”
“是,夫人此時有要事處理,又聽下人稟報,將軍屏退了身邊的丫鬟,就擔憂將軍是想念起了老侯爺,便想著讓姑娘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