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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針可聞。
在座大多數長老都能聽出二長老言語之中那種哀歎與憤怒。
非對三長老,而是對自己。
完全度過上品心性考驗者,五道門曆史上隻出現過兩人。
一人是莫川,另一人則正是二長老。
而當初,三長老淵陽子乃是萬中無一的上品靈性,心性卻隻得下品,甚至差點經不住下品測試。
如今,二長老和三長老的修為擺在眼前。
似乎事實勝於雄辯。
然而,淵陽子也開口了:“兄之意,弟何嘗不知?”
淵陽子搖了搖頭:“你知我靈性深厚,又怎知我修行之苦痛?”
“我之靈性與玉京子合,卻在修行之時常常心生煩躁,每每觀想片刻便心生雜念,坐下半晌便有外出之想。”
“動未至極卻已生靜,靜不入道又起動心,是動不可,靜亦不可。”
“無法靜心,我又怎能觀想融靈?無法行動,我又怎能熟悉靈力?”
“我之心性若繩、靈性如駒,不能懸崖勒馬,倒將野馬脫韁,心魔常伴,百念頓生,修仙不成反類魔。”
淵陽子看向二長老,眼神中有濃厚的滄桑渾濁,而在其中卻有一絲鄭重與真摯:
“趨道子,愚弟先前日日所想不過是如你那般心如止水而波瀾不驚,雄山崩滅而塵土不揚,如此,我定然能更進一步。”
“然,無路可走,吾遂出門,尋吾之道。”
“幸遊曆至今,靈性相引,機緣巧合,方遇天生聖心,其居山林,簞食瓢飲,無功祿心,無壽元愁,七情六欲,化為‘好奇’二字,所追所想,不過興趣使然,心之所向。”
“吾問其心,三千大道條條路路儘皆有趣,吾問其趣,眼耳口鼻肌膚所觸處處動心。”
“末,子曰:朝聞道,夕可死矣。”
說著,淵陽子高歎:
“早聞仙師修真之語,嘔啞嘲哳難為聽,今回想起來,可謂如聽仙樂耳暫明。觀吾此生,可謂是……”
“蹉跎半生困於靈,修仙修魔忘修真。”
一番言語,又讓眾長老沉默。
二人所言皆有理,甚至於每個長老都覺得能夠帶入其中,感受到那種靈性不足或是心性不足帶來的困擾。
二十三長老如同性急的猿猴,抓耳撓腮,煩躁道:
“他媽媽的,為什麼不能人人都是上品心性上品靈性,我又想起我家兒子,中品靈性中品心性還不自知可貴,真是氣煞我也,待我回去把他吊起來打一頓。”
其他長老雖不深以為然,但是也沒有出言製止。
二十三長老的兒子,大家也是知道的,如此平衡的天賦卻不好好修仙,反而跑去經營廣元堂,沉迷商賈買賣之道,著實可惜。
打一頓也好,反正大家都習慣了,正好可得看戲。
而此時,經過二十三長老一打岔,原本凝重的氣氛也稍稍活絡起來。
但是,依舊有不少長老在回味剛剛淵陽子所說的話。
“朝聞道,夕死可矣……如此驚人之語……”
“好苗子啊!隻為聞道,若是我有那樣的心性,現在也不用苦惱了吧?”
“說不定,這心性比老二還強,最起碼我感覺老二挺在乎更多東西的。”
“是啊!我聽弟子說,我五道仙門十萬大山,那莫川偏偏要深居偏遠之地,可見也是個忍得住寂寞的。”
“我就不行,我喜歡熱鬨,我喜歡逛靈市,時不時還要去夥房搞點靈食吃吃。”
“不過說來說去,這莫川在的角仙一脈……有幾個人來著?三個人?”
“兩個吧?你一說我倒是想起來,那凡鹿群似乎也隻有數十頭,所產收益太少了。”
“那他為何能名列貢獻榜?難不成他入門數月就把那些凡鹿都養成了靈鹿不成?”
眾長老議論紛紛,最終也產生了不少疑問。
這莫川,有何貢獻?
而且說到底,就算是催生了靈鹿,那也隻不過是靈鹿而已。
門內第一境弟子數萬,第二境之人可上千,第三境之人卻隻有在座這三十來個。
若是莫川養出三境,甚至隻養出二境靈獸,他們也不說什麼了。
但是如果是一境靈鹿……
那就不夠格了。
而此時,淵陽子露出微笑,看向了一直伸著頭在看的巨蛇:“玉京子前輩,有勞……”
巨蛇微微點頭,充滿鱗片的麵容上有著一種清冷之感。
下一刻,巨蛇身上靈力波動起來,整個身軀快速收縮起來,在一陣光華之中化為了一個身穿紫色輕紗的美婦人,右手牽著一個安安靜靜的男童。
“莫川,很像妾身的夫君。”
美婦人聲音清冷,仿佛一輪靜謐的圓月。
此言一出,直接掀起軒然大波。
“玉京真人?!怎麼可能?!”
“天上白玉京,五道成仙門。真人啟我靈,縹緲入道生。”
“據說玉京真人開創我五道門,方圓十萬裡皆知五道門乃是可以成仙之宗門,進來之後就可以啟發靈性,從此人生變成仙生。”
“莫川長得像玉京真人?!怎麼可能!”
“傻,話說老二十三,我覺得你家兒子還挺像你的,怪不得時時被揍。”
“玉京子之尊稱,便是從玉京真人開始。”
“說起來我們門內有無蛇女成道化形之輩?我還沒試過呢,玉京真人就試過,羨慕啊。”
“化形蛇女?喏,你麵前就是。”
“額,我說的是那個,那個啥,哈哈,今天天氣不錯,哈哈,哈哈。”
“玉京子前輩的意思是說,莫川的靈性,與玉京真人相似?還是心性?”
長老們一個個駭然無比,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言語之中多有驚訝之感。
美婦人卻再度開口道:“夫君靈性不佳而心性斐然,而心性較之此子卻也有不及,故妾身觀察多日,發現其子聰慧勤勉,心靈手巧,若此倒也罷……”
說著,美婦人一揮手,大殿之上頓時靈力翻滾,出現一片水幕。
水幕之中,並沒有什麼美景佳圖,而是一個看起來腥臭無比的糞坑。
“這不是我白猿一脈的……搜集醃臢物的地方嗎?”二十三長老見狀撓了撓頭:“我前兩日叫弟子清理了一番,怎麼又這麼多了?”
接著,水幕之上又顯現出了其他糞坑。
在座之人皆是聰慧之輩,看見美婦人這樣做,也知道其背後當然有其用意。
“莫川,發現了一個能消耗糞便且增加土地肥力,讓靈植增產的方法,而且此法對於一些夥房垃圾之物也有同樣的功效。”
隨著美婦人的訴說,水幕之中的場景變成了莫川和林逍遙正在漚肥、施肥的場景。
還有胖瘦兩個執事前來記錄、檢查莫川他們上報之事。
“我此來,隻代表我與守宮童子,烏犍與金翼使如何想的,與我無關。”
說完,美婦人拉著男童步行至大殿門口,輕輕邁步而出,身軀迎風而長,化為難以全觀首尾的巨蛇,沒入雲霧之中。
而長老們則是看著緩緩閒散的水霧,陷入了沉思。
唯獨二長老趨道子與三長老淵陽子對視一眼,瞳孔之中戰意濃厚。
不可真刀真槍,但有唇槍舌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