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去?”
李胥麗出聲的時候,駱民偉已經掛上D擋並踩下了油門。
“打電話,問他在不在上麵。”
“是!”
李胥麗很快就撥通了申城第一精神病院的電話,但麵對她的詢問,對麵並不配合。
“我是警察。”
“你怎麼證明你是警察?”
“我剛剛去過你們醫院,驥二郎是我們接走的,也是我們送回來的。”
“如果剛才是你的話,那四號病人是什麼情況,你應該很清楚啊,為什麼要來問我們。”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坐救護車離開你們醫院了。”
“你猜。”
“恩?”李胥麗察覺到了不對:“你是誰。”
“你給我打電話,卻問我是誰?女士,我覺得你需要接受治療。”
“……”
“你快猜啊,你不猜我就掛電話了啊。”
“……”
李胥麗深吸了一口氣:“你如果掛電話,我就告訴你老師。”
正在開車追趕救護車的駱民偉,忍不住瞥了李胥麗一眼。
“哈哈哈,傻子。”電話那邊的人笑道:“我大學畢業二十年了,怎麼會怕老師。”
李胥麗捂住話筒:“師父,還有其它電話嗎?”
“沒了,就這一個,怎麼了?”
“是個精神病人接的電話。”
“?”
“我嚴重懷疑這個精神病院的管理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就在這時,李胥麗聽見手機裡傳來一陣喧鬨聲,趕忙集中注意力。
然後她就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你好,還在聽嗎?”
“在聽。”
“你好,這裡是青山非正常人類研究中心,不好意思,剛才有病人搗亂,請問有什麼事?”
“我是警察,剛剛送你們醫院的驥二郎回去。然後我剛剛看到一輛救護車從你們醫院離開,我想問問,驥二郎是不是在救護車上。”
“他在啊,怎麼了?”
“他說他的精神病犯了,要回去接受治療的,你們要送他去哪裡?”
“不知道。”
李胥麗愣了一下:“那能幫忙問一問其他人嗎?比如他的主治醫師。”
“不用問,沒人知道的。”
“恩?”
“他自己開車走的。”
“……”
李胥麗有一種要爆發的感覺,這一次駱民偉也非常理解她,因為剛剛她把揚聲器給打開了。
相比之下,駱民偉是更有經驗的,所以他突然出聲道:“你如果說謊的話,我們就告訴你老師。”
李胥麗震驚了,她完全沒想到電話那邊換了個人,竟然還是個精神病。
“神經病啊,什麼告訴我老師,你們真的是警察?”手機揚聲器裡,傳來了不滿且不解的聲音,讓駱民偉尷尬的想要重生。
“不好意思,我們剛剛被騙了,有些緊張。”李胥麗致歉道:“請問,現在有什麼方式能聯係上驥二郎嗎?他有手機的吧。”
“沒有,他沒手機。”
“他為什麼沒手機?”
“神經病啊,他精神病啊,配什麼手機。”
李胥麗也尷尬了起來,但還不至於要重生:“他不是能開著你們的救護車直接出院嗎?你們,不擔心他出事嗎?”
“擔心啊,以前都是我們有司機送他的,但這一次他自己拿了鑰匙就把車開跑了,所以我們準備報警。對啊,你們是警察的話,我跟你們說,等於報警了是吧?”
“……”
“對了,他沒有駕照。”
“!!!”
駱民偉已經聽懂了關鍵點,油門踩的更狠了。
“不用問了,我們直接追上去。”
追上去和跟上去的概念是不一樣的,李胥麗和對麵又說了幾句之後就掛了電話,然後抓緊了車窗頂部的扶手。
“要逼停他嗎?”
“先追上去再說。”駱民偉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因為驥二郎並不是嫌疑犯。
而且說實話,他並不確定這樣追上去的意義何在。畢竟院長說了,驥二郎有隨時出院的全力。但院長也說了,驥二郎經常和入院。
“不能追的太緊吧?”李胥麗給了一個很好的理由:“他說他精神病犯了,又開走了醫院的救護車,還沒有駕照,萬一追的太緊……”
追上去的意義是有了,但又不能全力以赴的追。
駱民偉一時之間糾結了起來,後悔無需多說。但很快他就不糾結了,反而是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
因為他追不上!
並不適合飆車的救護車,被驥二郎開成了賽車。
車流量低的時候還看不出來什麼,但等到進入市區的時候,左搖右擺左衝右突左右騰挪的救護車,就讓駱民偉想到了很多動作電影裡追車戰的畫麵。
但不同的是,沒有讓人腎上腺素飆升撞擊和槍聲。
那輛藍白兩色的救護車,就像是一條被放生到江河湖海裡的魚。隻是靈活的擺尾,水流就像是迎接遊子回家一樣,親熱的簇擁著它,推著它不斷向前。
沒有駕照?
駕齡二十三年的駱民偉和駕齡四年半的李胥麗,感到了深深的絕望——他們來找驥二郎並沒有彙報上級,由此引發的一切後果,都將由他們來承擔。
“請求支援。”
駱民偉是果斷的,他不能放任一個沒有駕照的精神病人,開著救護車在市區裡橫衝直撞。
所以他拉響了警報。
本以為這樣能夠讓他儘快追上,也能夠給驥二郎提個醒——就算是因為精神病的關係不會直接停車,至少也會謹慎一些。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救護車緊隨其後的拉響了警報!
嘀嗚……嘀嗚……
嗚武……嗚武……
一前一後兩輛車,讓市區裡的其他車輛紛紛避讓。主要是警車的威懾力,讓極少數對人生充滿惡意的車主,不得不遵守著相應的交通規則。
吱嘎!
安靜的老街道上,接連響起了兩聲刺耳的刹車聲。
駱民偉和李胥麗都沒有等待即將到位的支援,直接從車上衝了下去。
他們已經看到了穿回病號服,先一步從救護車上下來的驥二郎,站在車門邊上似乎在說些什麼。
驥二郎也看到了他們,還對著他們招了招手。
雙方的距離很近,讓他們可以清晰無比的看到驥二郎臉上的平靜,這兩人都有些錯愕——難道是我們想太多了?
但如果沒問題的話,為什麼會一直開著救護車狂飆突進,在市區裡轉了兩圈呢?
下一秒,驥二郎突然轉身狂奔了起來,速度飛快。
兩人下意識的就追了過去,反應過來之後體能爆發,速度都有了明顯的提升。
但還是追不上,而且雙方的距離越來越遠,從幾米到十幾米。
好在這是一條老街道,道路兩邊除了人行道之外,就是紅磚院牆,儘頭則是一個前年就動遷完畢,卻一直沒拆的老小區大門。
此時鐵柵欄似的大門緊閉,三米高,沒有其它入口。
“站住!”
駱民偉終於喊出了這兩個字,驥二郎卻不管不顧的狂奔著,眼看就要撞在大門上的時候。
他猛然躍起,高舉的雙手抓住了大門的頂部,整個人的身體掛在大門上之後猛地一個收縮,像是收緊的彈簧一樣。
再一彈,已經是翻越而過落在了小區內部,而後繼續狂奔。
“幫我過去!”
駱民偉喊了一嗓子,晚一步追上來的李胥麗。就半蹲在大門口,雙手疊在一起放在膝蓋上掌心朝上。
但在駱民偉作勢要衝的時候,她卻提醒道:“師父,按規定你不能一個人進去。”
駱民偉稍有猶豫就下定了決心。
“沒事的,這個小區裡沒人的。而且驥二郎隻是看起來有點瘋,他沒傷過人的。”
說完他就全力助跑,而後在李胥麗咬著牙的發力配合下,成功的攀上了大門。
嘩啦聲中,堅持鍛煉的駱民偉成功翻過了大門,然後向著驥二郎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他其實還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追,但已經追到了這裡,沒理由放棄的。
至少,要問一問為什麼吧?
然而小區裡的六層紅磚樓太多了,他完全找不到驥二郎的蹤跡。
左顧右盼尋找時,李胥麗竟然也追了進來。
“我把車停大門口,踩著車頂上來的。”她又補充道:“是驥二郎的救護車。”
來不及表揚,駱民偉繼續尋找。
李胥麗跟著找了半分鐘,突然提問道:“他不會是從其他地方翻牆跑了吧。”
“!”
駱民偉傻眼了。
換成是正常的嫌疑犯,很有可能這樣做,但精神病人驥二郎……就更有可能了。
紅磚院牆不比大門高。
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聽到了一聲慘叫,趕忙尋著聲音找了過去。
繞過一棟樓之後,慘叫聲更清晰了。
“在那!”李胥麗驚呼出聲時,駱民偉也看到了二樓走廊上的兩個人。
一個是驥二郎,另一個是陌生男性。
從今天見麵起就一直很平靜,以至於被認為有些冷漠的驥二郎,此時卻滿臉怒容。
像是一頭炸毛的猛虎,像是炙熱的太陽。
他把另一個中年男人按走廊一側的矮牆上,一隻手掐著對方的脖子,另一隻手不斷揮拳。
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對方的臉上,對方發出的慘叫聲已經是有氣無力了,他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住手!”“住手!”
駱民偉和李胥麗兩人同時呼喊出聲,正要衝上去,卻被驥二郎的動作阻止了。
“驥二郎!你在乾什麼!”
“不要衝動!”
滿臉怒容的驥二郎看向駱民偉和李胥麗,表情突然平靜了下來,像是今天剛見麵,他說‘你們終於來了’的時候。
但此時的他,卻將一個鼻青臉腫看不清樣貌,兩條手臂明顯被打斷了的男人,提到了二樓走廊的矮牆外。
懸空。
他一隻手繼續掐著對方的脖子,另一隻手抓著對方的衣領子,卻給人一種提著的感覺。
“千萬不要衝動,衝動是魔鬼。”
衝向樓下的駱民偉呼喊著:“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你……”
他話沒說完,驥二郎就鬆手了。
砰的一聲悶響,那人不止是砸在了水泥地上,還砸在了駱民偉和李胥麗的心裡。
出事了!
“打電話,叫法醫。”
這是驥二郎的聲音,他站在二樓俯視著駱民偉和李胥麗。
死了?
其實還心存僥幸,覺得二樓並不算高摔不死人的師徒二人,瞬間絕望了。
出大事了!
但驥二郎的表情卻依然平靜:“你們要找的人,在房間裡。”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吵到了小朋友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