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裡也在開飯。
長長的膳桌上,擺滿了皇帝專用的膳食。
太上皇微閉著眼睛坐在上首。
一陣腳步聲響,夏守忠從膳房外走了進來,走到太上皇身邊,輕輕地說道:“太上皇,皇上在禦花園擺家宴,眾位宗室王爺都來了。”
太上皇睜開了眼睛,滿桌皇帝專用的膳食,在他眼中卻格外刺眼。這不是水路珍饈,是皇帝對他的羞辱。
“該死的孽障!”
太上皇猛地站起身,抬手就要掀翻長長的膳桌,隻聽“哢”一聲,腰閃了!
夏守忠臉色一變,急忙將他攙住,大聲喊道:“來人!”
一時間,太上皇的近侍太監和這裡的太監宮女都跑了進來,見狀無不大驚。
夏守忠:“傳太醫!快傳太醫!”
太上皇急了:“傳什麼太醫?怕彆人不知道嗎?到大內藥房拿一些膏藥來就行了。”
一名近侍太監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見那些太監宮女愣在那裡,夏守忠一聲大吼:“還不過來幫忙!”
七手八腳,眾人將他抬了起來,走了出去。
“把那些東西都丟出去喂狗!”膳房外傳來了太上皇的聲音。
寢宮裡,太上皇趴在床上,夏守忠正在往他的腰上貼膏藥。
夏守忠:“有些紅腫了,還是傳太醫吧!”
太上皇啪的一下打開夏守忠的手:“你是想讓那個小畜生來嘲笑朕嗎?”
夏守忠連忙說道:“老奴看,皇上對太上皇還是一片孝心,不然也不會將專用的膳食送來......”
太上皇聞言火氣更盛:“你還沒看出來嗎?那小畜生就是故意來羞辱朕的!他要是有這份孝心,直接請朕去禦花園不就好了嗎?他就沒安好心......哎喲~”
“您彆動!”
夏守忠替他在膏藥周邊小心翼翼地揉搓著,一邊說道:“二皇子在河套打了大勝仗,太子爺又向滿朝文武展示了皇室親情......皇上高興著呢,肯定不會這麼做的。”
頓了頓,“老奴不是替皇上說話,是擔心太上皇氣壞了身子。”
“朕氣壞身子?笑話。”
似乎是牽動了傷處,太上皇吸了一口氣,接著惡狠狠地說道:“石光珠那個老東西變了心了!當初他是怎麼答應朕的?先是迅速平定白蓮教叛匪,現在又一戰重創伊克昭盟主力......他這是打算幫助那孽障坐穩皇位哪!”
夏守忠苦笑了笑,於公而言,繕國公沒有做錯任何事,但他的行為卻幫助皇帝收攏民心,坐穩皇位!
“關外的情報怎麼說的?”太上皇突然問道。
夏守忠:“烏蘭察布盟聯軍正在向大青山南麓集結,有南下支援伊克昭盟的跡象。”
太上皇聽後,想了想,說道:“讓人告訴石光珠,伊克昭盟殘部不能全剿,打幾仗就休整。”
夏守忠:“這樣的話他估計不會聽的。”
“他若是執意一意孤行,那就彆怪朕不念舊情了!”太上皇眼中透出了寒光!
......................
天才剛剛見黑,京城各處鬨市就都點起了燈籠,燈火輝煌,人流如織,茶館酒樓中更是鬨哄哄坐滿了人。
西市大街上,穿著南鎮撫司百戶服飾的仇英,一臉的陰雲,帶著一隊南鎮撫司番子在熙來攘往的人流中漫無目的地走著。
仔細看去,他臉上有些青傷,正是昨兒在教坊司被馮紫英打的。
依他的性子,肯定是咽不下這口氣,可是他打不過馮紫英,而且現在的仇家也無法跟馮家抗衡。
仇英越想越生氣,哪裡有心情巡街,便想著找個地方吃酒消愁,一邊想,一邊低頭隻管走,不想一頭就碰在一個醉漢身上,把他唬了一跳。
隻聽那醉漢罵道:“臊你娘的!瞎了眼睛,碰起你薛大爺來了!”接著被那醉漢一把抓住,對麵一看,不是彆人,正是昨兒在教坊司與他發生口角的薛蟠。
仇英眼一亮,動不了馮紫英,我還動不了你一個流放南疆的罪犯嗎?
他一把捏住了薛蟠的手腕。
薛蟠頓時痛得齜牙咧嘴:“你他......”
仇英手上加勁一扳,薛蟠蹲了下去。
薛蟠又疼又惱,罵道:“朝泥馬......”
“啪”的一聲,仇英一巴掌扇在薛蟠臉上!
薛蟠酒醒了大半,將醉眼睜開看時,見是仇英,頓時一驚,酒醒了。
仇英冷冷地笑了,問道:“這不是薛大爺嗎?”
薛蟠:“你、你先鬆開手......”
仇英鬆手時順勢一推,薛蟠滾倒在地,幾名薛家小廝連忙將他扶起。
薛蟠望了望仇英身後的南鎮撫司番子,想了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向仇英嚷道:“好!你打得好!今兒是薛大爺理虧,咱們兩清了。”說完冷哼一聲,就要轉身離去。
一絲猙獰浮上了仇英的嘴角:“想走?晚了!來呀,將這個流放南疆,擅自中途潛逃進京的罪犯拿下!”
南鎮撫司總旗:“是。”手一招,四名南鎮撫司番子如狼似虎撲了過去。
薛蟠陡地變色,大聲說道:“擋住他們!”轉身就跑!
薛家小廝都明白,不能讓薛蟠落入南鎮撫司手中,咬牙衝了上去。
撲通撲通幾聲,幾名薛家小廝已經趴在地上。
摔完幾名薛家小廝,南鎮撫司的番子很快將跑路的薛蟠抓了回來。
行人都嚇得遠遠地躲到一邊。
兩名南鎮撫司番子一邊一個拽住了跪在地上的薛蟠。
仇英貓戲老鼠般地在薛蟠麵前踱來踱去。
薛蟠咽了口唾沫:“我舅舅是江蘇巡撫,姨丈是榮國府當家人,你快放了我!”
仇英不理。
薛蟠:“隻要你放了我,今兒的事就當沒發生。”
仇英還是不理。
薛蟠急了:“你到底要怎樣?!我是金陵薛家家主,金陵四大家族同氣連枝,得罪了我,就是得罪整個四大家族!”
仇英如何不知金陵四大家族,此時薛蟠這個大把柄在手,豈會被嚇倒?他圍著薛蟠踱步轉了兩圈,又在他麵前站住,然後嬉皮笑臉地說:“金陵四大家族,好大的名頭啊!可惜呀,這裡是京城,是天子腳下,王子犯法都要與庶民同罪的首善之地......”
說著伸手在薛蟠臉上拍了拍。
薛蟠本能地一閃,卻被南鎮撫司的番子按住了。
仇英嗬嗬一笑:“你放心,我不會公報私仇的。我先帶你回南鎮撫司核對身份,然後親自送你去刑部大牢。”
薛蟠那張大臉本來就白,聽了仇英的話變得更白了。
仇英心中大暢:“我還得感謝你,有了這個功勞,再熬上半年,我就可以升副千戶了。”
薛蟠勃然大怒:“你這狗娘養的......”
仇英:“掌嘴!”
兩名南鎮撫司番子極熟練地一人一掌,打得薛蟠滿腦發昏。
“哼”了一聲,仇英對薛家小廝說道:“抓緊回去搬救兵吧!”說完,轉身大步走去。
南鎮撫司番子押著薛蟠跟了上去。
薛蟠兀自喊著:“救我,讓媽救我!”
番子:“還吼?是不是又要討打?”
薛蟠連忙閉住了嘴。
見南鎮撫司番子走遠,薛家小廝才掙紮著爬起來,相互攙扶向西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