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西暖閣。
這兒也是燈火通明。
燈光下,太上皇正盤膝坐在榻上,手裡數著念珠,嘴裡在默默地誦著佛經。
門簾掀起,夏守忠走了進來。
夏守忠輕聲說道:“太上皇,長安右門那邊都處理好了。”
太上皇“嗯”了一聲,繼續誦念經文。
夏守忠:“三皇子到底還是年輕,日晷和自鳴鐘怎麼可能同時都出了問題。”說著,捧來了一碗熱察,“太上皇,您喝口熱茶。”
太上皇這才睜開眼,將念珠放在榻上,接過茶喝了一口,笑著說道:“這小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直搗黃龍。李虎死,太子就再也沒有機會掌握兵權了。”
夏守忠歎聲道:“可惜呀......”
太上皇則搖了搖頭:“有了兵權的支持,太子才能與二皇子抗衡,才能讓三皇子在暗中積蓄實力。”
夏守忠點了點頭。
太上皇突然想起:“聽說四皇子整天和那些和尚攪在一起?”
夏守忠一笑:“這種事要是寫在戲裡,誰看了都會覺得是胡編亂造。您說一個皇子,居然在府上養了一群和尚,整日裡吃齋念佛,無欲無求,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太上皇笑了笑:“這麼點年紀就知道明哲保身......這個孽障生的幾個兒子沒一個簡單的!”
夏守忠一驚:“需不需要讓人暗中盯著......”
太上皇目光一閃:“再說吧......刺殺李虎的人沒抓到,肯定有另一夥人接應,將他們找出來。”
夏守忠:“是。”躬身退了出去。
......................
救走青龍堂主的不是彆人,正是白鴻誌。
有間酒樓後院的正房裡也明明的亮著燈。
門外,幾個精悍的漢子站在那裡,手裡都握著刀。
突然,一陣咳嗽聲從臥室傳了出來。
青龍堂主坐在一把躺椅上,扶著白鴻誌的手一陣猛咳。
老年管事連忙端過痰盂,接在他的嘴邊。
咳罷,青龍堂主苦笑了一下:“我自幼習武,憑借著手中的劍,行走江湖十數年,未曾遇上敵手......沒想到會栽在一個年輕人的手中,咳咳咳咳......”
白鴻誌連忙在他背上輕捶:“在江湖上行走,難保不遇到陰毒對手......”
青龍堂主搖了搖頭:“大丈夫,贏得起,也要輸得起!”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右護法說的不錯,咱們與朝廷差的不僅僅是武器裝備,各個方麵都有很大的差距......對了,你今後有何打算?”
白鴻誌:“報仇......”沒有隱瞞,他將心中的計劃和盤托出。
青龍堂主真的被震驚了,吃驚地望著白鴻誌。
白鴻誌:“李虎不過是狗皇帝手中的刀,咱們真正的仇人是皇帝,是大順王朝!隻有滅了大順朝,才算報仇。”
聽到這裡,青龍堂主又是一震。
白鴻誌繼續說道:“當年女真人能利用農民軍拖死大明朝,咱們也能利用女真人拖垮大順朝......沒了鎮壓九邊的精銳和京畿駐軍,咱們可以輕鬆擊敗各省巡防營。紹興三年......六百多年了,這天下也該咱們白蓮教來坐了......”
青龍堂主望著白鴻誌,心裡卻翻開了鍋。
白鴻誌:“世叔,皇室內部會發生一場爭權奪利的鬥爭,大臣們願不願意都要做出選擇,朝政的混亂會造成朝廷對地方的控製力不斷下降......老天爺都在幫我們!”
青龍堂主默了一下,說道:“可是,咱們扛的是‘反順複明’的大旗......”
白鴻誌:“咱們還扛過‘反明複元’的大旗呢。”
青龍堂主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無力地說道:“現在說這些還太早......這一次咱們的損失非常大,要三五年才能恢複實力。”
白鴻誌搖了搖頭:“要不了那麼長時間,明年咱們就可以恢複實力。”
青龍堂主:“哦?”
白鴻誌:“老話說‘一冬冷暖看立冬’,今年立冬是陰雨天,接下來的冬季會很冷,降雪會很頻繁,北方會有雪災。明年黃河桃花汛會比夏汛還要凶猛,隻要稍微動點手腳......”
青龍堂主一驚,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白鴻誌:“藥!快拿藥來!”
老年管事連忙端了一碗藥進來。
青龍堂主緩了口氣,接過藥一口氣喝了下去。
青龍堂主:“千萬不能這麼做。你根本不知道黃河決堤意味著什麼!黃河決堤帶來的惡劣影響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十分長遠的。洪水過後,會有一場大瘟疫,接下來是大饑荒,那些被泥沙覆蓋的土地要數年才能恢複......會有數百萬人受到影響,這個因果太大了。
另外,中原是咱們的根基,毀不得!明白嗎?”
白鴻誌眨著眼睛,閃爍其詞地說道:“其實,現在的局麵還遠沒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地步,確實沒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另外,朝廷還沒有亂......蓄而不發,待其時也。”
青龍堂主聞言暗暗一驚。
白鴻誌:“世叔就在我這安心養傷,報仇的事,咱們慢慢商量。”
青龍堂主:“好。你明天派人將此事稟報右護法,請他小心朝廷的報複。”
白鴻誌頓了頓:“還請世叔替小侄隱瞞。”
青龍堂主:“教主他們不知道你活著?”
白鴻誌點了點頭。
青龍堂主深深地望著他,然後點了點頭:“好吧!”
白鴻誌向他一揖:“侄兒告退了。”接著退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青龍堂主露出了複雜的神情,搖了搖頭,喃喃地說道:“也不知是福是禍......”
......................
送走賈珍、賈璉等人,李虎回到了書房。
書案上並排擺著太子和戴權的兩封信。
對於這樣的結果,李虎還算滿意,除了欠下一個人情,他並無什麼損失,還去了一個大麻煩。
沒了北鎮撫司,仇都尉就沒了叫囂的資本,最關鍵,他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所有人都喜歡打落水狗,李虎沒有理由不喜歡。不過落水狗也分三六九等,仇都尉這個落水狗還真不能打,打狗欺主!
不僅不能打,還要讓著他,讓他繼續囂張跋扈,這樣才能讓皇帝厭惡他,忘記往日的情分,那時才是出手的時機。
當然了,這不僅是李虎的想法,也是太子的意思。
李虎也終於知道長安右門的禁軍為何沒有支援他了。
長安右門的日晷和自鳴鐘全部快了一刻鐘,導致長安右門提前落鎖。
戴權也懷疑是太上皇,可惜沒有任何證據。
這時,李三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向李虎一揖:“二爺,這是司禮監送來的信。”
李虎接過那信撕開展看,接著笑了,林黛玉的船已經過了泰安府,估計臘月前後進京。
將信一折,李虎:“三伯,我讓準備的東西,你老準備的怎麼樣了?”
李三:“花園那邊這一兩日就完工。丫鬟婆子們的住處也安排妥當了,隻是......”
李虎:“怎麼了?”
李三:“林姑娘的房裡還缺幾樣東西......”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紙。
李虎接過一看,眉一皺:“怎麼床也沒準備?”
李三苦笑:“二爺有所不知,大戶人家閨女住的是拔步床,不是架子床。一時找不到合適的......”
李虎又看了看那張紙,想了想,說道:“我來想辦法吧。對了,太子送了我一輛馬車,明天一早送來......”
李三:“是。”答著退了出去。
李虎也走了出去,望著滿天星鬥,希望接下來不要再出什麼幺蛾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