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像想到什麼,謝晚凝嗤笑了聲:“年少無知的隨口之言罷了,我以為陸世子不會這麼天真的。”
我以為陸世子不會這麼天真的……
陸子宴的手猛地攥緊,瞳孔也縮了起來,他想起了就在幾月前,他們關係徹底破碎的那日。
麵對她的質問,他曾說過類似的話。
她問,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以前他說過,隻要她一個姑娘就夠了。
當時的他說的是什麼來著。
他語帶輕嘲說了一句:我以為晚晚應當不會這麼天真的。
真是蒼天饒過誰。
這個姑娘果真記仇!
陸子宴恨的咬牙,眉眼間卻忍不住流露出一絲哀求,“晚晚,你換個報複我的法子行麼,彆用這個,彆用嫁給彆人來懲罰我。”
他形容憔悴,素來冷峻的麵上全是血跡,下巴冒出短粗的胡茬子,整個人帶著她從未見過的野性。
本該是最難以馴服的野性,可這會兒他眼裡卻是毫不遮掩的哀求之色,多少顯得有些突兀。
謝晚凝眉頭蹙的死緊,她想她或許真的是鐵石心腸,看到他這樣竟然也沒有半點心軟。
要是以前,他能對她稍微示弱一點該多好,讓她知道自己在他心裡其實也是有分量的該多好。
現在已經晚了啊。
她所有的心軟與愛慕,都在知道夢境為真的那一刻,消失的差不多了。
最後的一點,也消泯在那日薔薇花樹下,他的冷言冷語裡。
謝晚凝有些悵然,她深吸口氣,一點一點將自己的手掙脫出來。
“我嫁給裴鈺清不是你所想的報複,我隻是為了能徹底擺脫你的糾纏,在提出退婚時,我就沒打算過再回頭。”
她輕歎口氣,道:“我們自幼相識,年少無知時我是真的喜歡過你,可後來已經幡然醒悟,我們不合適,你太驕傲,從來不肯俯身服軟,每次有了爭執都是我委曲求全,可我也是父母兄長愛護下長大的姑娘,我受不了多少委屈的。”
若她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或許夢裡的她就不會積鬱成疾,她能做到忍氣吞聲,為他納一房一房的妾室入門。
但她不是,她忍受不了他的寵妾滅妻,忍受不了妾氏的挑釁羞辱,所以她抑鬱成疾,吐血而亡。
為了喜歡他,她已經搭上過一條命了。
雖然他並不知道。
在陸子宴的視角裡,他除了說過幾句混賬話外,其他什麼也沒做,他真的很無辜。
可她真的不欠他什麼。
她的手借著鮮血的潤滑,一點一點自他掌心掙脫出來,陸子宴已經力竭,他死死的握著,卻連扣住她的力氣都沒有,神色開始驚惶起來。
他臉色煞白:“不要……”
“陸子宴,”謝晚凝抬眼同他對視,在他猩紅的目光中,緩緩道:“你我自幼相識的交情,就算做不了夫妻也不必鬨得這麼僵,以後各自安好行麼?”
女孩的聲音又輕又柔,就像在你耳邊說著情話,可吐出的話卻字字誅心。
……各自安好行麼?
陸子宴喉間發出一道細不可聞的顫音,謝晚凝還要說話,肩膀忽然一緊,下一瞬已經被他扣進懷裡。
“你做夢!”他的唇貼近她的耳畔,聲音冰冷刺骨,“謝晚凝你做夢!我是你的玩物嗎?憑什麼你說喜歡就喜歡,說不要就不要!想甩了我做你的裴家婦?”
森然的吐息順著耳膜進入四肢百骸,“你做夢!”
謝晚凝血液都要被凍住,他的聲音實在太陰沉,她沒辦法不害怕心驚。
旁邊響起一道短促的驚呼,是爾晴。
緊接著身上一重,剛剛還咬牙切齒威脅人的男人昏迷了過去。
謝晚凝抬頭就看見裴鈺清收回手的動作。
終於忍不了了嗎?
她還當他是有什麼怪癖,喜歡看自己的新婚妻子跟前未婚夫共憶往昔呢。
哪有這樣的,總搞這些小動作,把陸子宴放進新房為的是什麼?
試探她有沒有後悔?
還是想讓陸子宴徹底死心?
當著他的麵徹底了斷跟陸子宴的感情,絕了她以後有可能的反悔?
謝晚凝想不通,但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人恐怕有八百個心眼,瞧著溫潤羞赧,十足的好欺負,但內裡是個芝麻餡的男人。
她好好的新婚之夜卻鬨的滿院鮮紅,謝晚凝怒意幾乎要直衝腦海,麵上竟然還能維持冷靜。
兩人對視一眼,裴鈺清彎腰將昏迷後還緊緊抱著她的陸子宴扯開,然後朝她伸手。
謝晚凝垂眸看向他的手,又側身看了眼就連昏迷都眉頭緊皺的陸子宴。
最後,她選擇自己站起身。
裴鈺清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揚聲喚了裴珥進來。
昏迷的陸子宴被人帶了出去。
被陸子宴死死的抱住,導致謝晚凝衣裙上全是他身上的鮮血,她嗅了嗅,眉頭皺起,再次朝浴房走去。
等她清洗好出來時,剛剛還淩亂成一團的室內,已經恢複如初。
兒臂粗的紅燭提供的光源明亮溫暖,裴鈺清還是倚靠在床頭,頭微微垂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側臉還是那麼好看。
一切都很溫馨,就像時間回到了一個時辰前。
陸子宴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
謝晚凝心頭冷笑,怎麼可能沒出現過。
這一場新婚鬨劇,恐怕滿京城都該知道了。
聽見她的腳步聲,裴鈺清轉頭看向這邊,眼眸還是清淺,根本瞧不出端倪。
謝晚凝同他對視一眼,就移開臉,坐在梳妝鏡旁,拿起瓶瓶罐罐開始塗抹。
房內沒有彆人,而兩人都沒有說話,但謝晚凝感覺到,他的視線始終沒有挪開。
若平常,她或許會笑著打趣他兩句,惡趣味上來時,會把人欺負的很過分也不一定。
可現在,謝晚凝一點興致都沒有。
她生氣了。
氣他的試探,氣他這麼對待他們的新婚之夜。
裴鈺清何其敏銳,他當然看出了小姑娘的氣惱,心下有些惘然和心慌。
他沒有哄過姑娘家,兩人相識起,一切都很水到渠成,她那樣明媚張揚,大多時候都是笑吟吟的逗他玩鬨。
細論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