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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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用過膳,夜色已深,前廳嘈雜的熱鬨聲都漸漸小了下來,謝晚凝才後知後覺有些尷尬。

……今日是他們的成婚之日,今夜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洞房花燭夜……

婢女們收拾桌上的殘羹冷炙,爾霞走過來,福身道:“姑娘,婢子伺候您梳洗。”

謝晚凝扭頭看了榻上坐著的青年,對上一雙怡然含笑的眸子,她被瞧的臉熱,急急忙忙進了盥洗室。

再次出來時,榻上的人也換下了喜服,隻穿了件單薄寢衣倚靠在床頭。

燭光下,他的側臉俊秀清冷,連一點煙火氣都無,瞧著像是盛開在高山陡壁上的淩霄花,不染凡塵。

若換了旁人見了指不定得多自慚形穢,敬而遠之。

可謝晚凝不但半點沒有敬意,反而滿心自得。

再清冷孤絕又怎麼樣,這會兒還不是得在榻上等她。

這麼想著,她坐在梳妝鏡前由婢女們絞乾頭發,卻聽見榻上男子道:“都出去。”

爾晴一怔,目光看向主子。

謝晚凝抬了抬手,這才領著圓珠圓月兩個一同退下。

屋內再度隻剩他們,榻上的男子這才下了榻,行至她的身後,拿起棉巾為她絞發。

身後男人動作輕柔小心,謝晚凝享受著貼心服務,眯著眼自銅鏡內去看身後的人,正欲打趣他兩句,可在兩人視線對上的一瞬,看見他黑眸裡複雜難辨的情緒,不由愣住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怎麼她不過是沐浴的功夫,這人神情已沒有方才的溫然之態。

聞言,裴鈺清手中動作不停,張口欲答,卻在此時,兩人都聽見門外傳來一道嘶啞的叫喊聲。

“!!!”

謝晚凝豁然起身,驚白了臉:“陸子宴回來了?”

這分明是陸子宴的聲音。

“嗯,回來了,”裴鈺清摁著她的肩膀,道:“你頭發沒乾,坐下說。”

謝晚凝心慌意亂,可見他氣定神閒的模樣,隻能依言坐下,急急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定下婚期後,這些天來她從來沒有提起過陸子宴,也是真的以為他還在雲州平亂,不可能趕回來鬨事的。

可這會兒,門外的聲音清晰可見。

都要鬨到新房門口了。

裴鈺清道:“你我婚期定下後,鳴劍有心打探,是瞞不了多久的。”

隻有十天時間,他們要派發喜帖,邀請親朋好友,同在京城的鳴劍怎麼可能得不到消息。

一旦朝雲州遞了信,以雲錦的速度,陸子宴五六日便能得到消息,他有名駒奔雲,一路披星戴月回來,還真能趕的上……

她才理清思緒,門外就傳來一陣刀劍碰撞聲。

裴鈺清握住將手裡的巾帕放到一邊,握住她的肩膀,安撫般低頭在她罄香的發頂印下一吻,低聲問:“我出去一趟,你要一起嗎?”

謝晚凝呼吸一滯,猶豫幾息後,搖頭道:“我不去。”

她已經出嫁,如今是名正言順的裴家婦,去見夜闖夫家的前未婚夫算怎麼回事。

裴鈺清目光溫柔,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彆怕,我早說過了,隻要你不後悔,他就帶不走你。”

說著,他披了件外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他前腳出去,後腳爾晴就神色驚慌的走了進來。

謝晚凝站起身,目光看向窗外,“外麵怎麼樣了?”

“打起來了,來了好多侍衛,”爾晴扶著她,低聲道:“奴婢隻瞧見陸世子被一群侍衛圍攻,具體如何不敢細瞧。”

謝晚凝渾身一僵。

前院賓客還未散儘,這邊動靜鬨的這般大……

可想而知,過了今夜他們三個怕是會成為京城百姓們茶餘飯後經久不衰的話題。

謝晚凝卻已經顧不上那些,她攥緊手心,腦子裡一會兒是爾晴被杖斃的畫麵,一會兒又是陸子宴暮氣沉沉的死寂模樣。

幾乎要按捺不住往外走,去質問他究竟想做什麼!

可最後,她來回踱步半晌,還是坐回了榻邊。

…………

軒華院外。

風雨兼程趕回來的陸子宴手握長槍,一人單挑數十名沛國公府的侍衛。

對手持利器擅闖私宅的人,侍衛們沒有絲毫留手,陸子宴更是招招狠戾。

從在雲州收到信開始就沒有一刻不灼燙刺痛的胸腔,看見滿院子的張燈結彩時,徹底殺紅了眼。

撲上來的侍衛被他一槍挑飛一個,但他畢竟連續幾個日夜趕路,身體疲累,加上此刻心神劇烈波動下,好幾次被抓到破綻受傷見血。

玄色的衣裳被血液浸濕,陸子宴卻恍若不覺,他的目光死死落在不遠處燭火通明,貼了大紅喜字的窗戶上。

那個姑娘現在就在裡麵,在那個跟其他男人的新房裡麵。

……他得帶她回去,絕對不能讓她嫁給彆人。

這個執念支撐著他站在這兒沒有倒下。

直到那扇一直禁閉的房門被拉開,一道傾長的身影走出來,陸子宴頓了一頓,轉瞬間就有幾個侍衛抓住空子撲了上來,他手臂一翻長槍挑飛一個撲上來的侍衛,左臂卻再次被一劍劃傷。

浴血奮戰都沒皺眉的人,看見從新房出來卻已經換下喜服的男人時,緊繃的下頜隱隱有些發顫,一顆心似被綁著重物直直下墜。

墜入深不見底的血色裡。

他在這裡搏殺的時候,他們在裡麵做了什麼?

怎麼就換了衣服呢。

陸子宴喉間一甜,猛地停下了攻勢,裴府大半侍衛們攝於他周身猛漲的氣勢,一時之間竟不敢上前。

隻有少數幾人還在揮劍而上,卻被出來的主子叫停。

裴鈺清上前幾步,目光看向麵前這個他瘋狂嫉妒過,也惱恨怨怪過的男人。

良久,他頂著對方殺意通紅的眼,微微一笑道:“若你還有一絲理智尚存,那就請回吧,再鬨下去對你沒有好處的。”

聖上親賜的婚事,他來搗亂可不僅僅是不將沛國公府不看在眼裡,同樣也打了皇帝的臉。

功勳再高,臣子終究是臣子,恃寵而驕是大忌。

陸子宴恍若未聞,手握長槍直指對麵,一字一句:“裴鈺清,你知不知道敢動我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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