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這裡已經沒有了偏愛,所以再也不敢有恃無恐。
最明顯的表現在於,陸子宴學會了患得患失。
從前的回憶告訴他,她必定還是愛自己的,那樣深刻的愛意,不可能一夕之間頓消。
可近段時間,在這個姑娘身上,他已經再難尋到那些濃情愛意。
沉默幾息,他退讓道:“你不喜歡鳴劍跟隨,那我挑選幾個有武力的婢女送來好不好?”
“用不著,”指尖被緩緩啄吻,謝晚凝忍了又忍,直到實在無法忍受,微微蜷起手指:“京城安全的很,除了你以外,沒有人會夜闖宣平侯府,也沒有人會讓我有危險。”
聽出她話語裡的怒意,陸子宴安靜的看她一會,問:“真不要?你那兩個婢女弱不禁風,真遇到點什麼事,護不住你。”
聽他提起婢女,謝晚凝頓時想到了爾霞。
那個在夢裡被他收為妾氏的爾霞,她早就做了決定。
既然他們紛紛選擇背棄她也要在一起,那她當然得成全他們的感情。
謝晚凝垂下眼,道:“我也送個禮物給你,你要嗎?”
陸子宴眸光驟亮,握住她的手下意識用力:“要!”
“那好,”謝晚凝借機抽回手,淡淡道:“爾霞這些天都在東邊耳房住,你將人喊醒了就帶走吧,跟她說,無需來同我辭彆。”
室內寂靜幾息。
陸子宴似乎很是不解:“……什麼意思?”
謝晚凝道:“爾霞你是見過的,模樣生的不錯,今年已經十八……”
“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麼!”陸子宴急聲打斷,難以置信道:“你要送女人給我?”
“……那是我的貼身婢女,她對你有意,我便想成全她的心思,”謝晚凝承認的坦然,道:“你也不吃虧,她雖是婢女,但比起尋常小官之家的女兒也不差。”
“她對我有意,你便想成全她的心思?”陸子宴惡狠狠的瞪著她,喘息聲粗重,努力克製住翻江倒海的怒意,咬牙道:“晚晚真是個心善的姑娘,不如也成全一下我的心思?”
說著,他氣急而笑:“正好我心裡慌的很,你這麼善解人意,就把自己送給我,安安我的心如何?”
“陸子宴,你彆胡來!”
夜明珠提供的光源並不亮,昏暗的室內,謝晚凝卻能瞧見他緊繃的下頜線,和眼眸裡翻湧而起的濃鬱暗色,她急忙道:“你不想收就不收,我隻是將她的心思告訴你,並沒有逼你一定要帶走她。”
陸子宴抿著唇,深吸口氣,勉強穩住情緒,俯身逼近她,一字一句道:“除了你以外,我沒想過要其他人,你若是有給我送人的心思,不如就把自己送給我。”
“……”謝晚凝啞然,她往後躲了躲,後頸又被他握住,動彈不得。
陸子宴定定的看著她許久,念頭瘋起的瞬間,真的很想動手做點什麼,可他最終什麼也沒做,緩緩將人鬆開。
“存心想氣我?”他神情冷凝,聲線卻平靜:“你是存心想氣我也沒關係,隻要你離裴鈺清遠點,無論你想出什麼法子都行,我任打任罰。”
話頭一轉,又落到了裴鈺清身上。
謝晚凝怔了怔,就聽他又道:“彆再跟那老男人單獨相處。”
想到她誇讚那老男人的話,陸子宴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唇角扯了個冰冷的笑:“他能有我好看?”
“……”謝晚凝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這種酸味十足的話,竟然是出自他的口。
無言沉默了會,她抽了抽自己的手,僵硬道:“你該離開了。”
陸子宴低低嗯了聲,他停頓了很久,始終握著她的手舍不得放開,最後抬眼看她:“你每三日給我寫封信好不好?我派人來取。”
謝晚凝單手抱著膝,同他對視,一口回絕:“我不想寫。”
為什麼不想寫,兩人都心知肚明。
這幾年裡,她給他所有信件都沒有收到過回信。
再炙熱的感情,始終得不到回應時,總會冷的。
“對不起…”陸子宴輕輕揉捏她的手心,想了想,還是解釋道:“你的那些信,我都有看。”
至於為什麼沒有回件。
理由很簡單,她說的沒錯。
因為他篤定她無論如何都會在原地等他,所以,根本不願意為了她多費一份心思。
人或許就是這樣,忽視的永遠都是身邊最親近的人,隻有等到快要失去了,才能知道什麼最珍貴。
細想這兩年,他都不知道讓這個姑娘受了多少委屈……
陸子宴無奈的笑了聲,終於願意將她的手鬆開,人卻湊近了些,看著她道:“你的確不該這麼輕易原諒我。”
謝晚凝趕緊把手收回來,攥著寢被往後縮了縮,一言不發。
“這回,換我給你寫信,你不理會我好不好?”他想了想,又道:“你父母兄長,對我有些誤會,不好光明正大給你傳信,我讓雲錦給你送信,等我從雲州回來,再上門負荊請罪,求得他們原諒。”
雲錦是他豢養的一隻大雕,謝晚凝見過很多次,她輕輕頷首,算是同意了,又催促道:“你快點走。”
這是有多不情願他在這兒。
陸子宴心裡泛起苦意,靜靜的看她許久,道:“那我走了,記得你答應我的話,不許食言。”
他深夜來訪,為的就是求一個承諾。
他不奢求她現在能毫無芥蒂原諒他,隻要她願意等他回來,不再理會旁的男人就行。
這副你不答應,我就不走的架勢讓謝晚凝心底冷笑。
她垂下眼,唇角扯了個笑,嗯了聲,應道:“好。”
陸子宴聞言,心神大定,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肩,道:“等我從雲州回來,我會取得你父母的應允,再次將你許婚給我。”
謝晚凝不置可否。
她沒有應答,陸子宴也不生氣,深深的看著她許久,似乎已經將她的模樣刻在腦子裡,方才轉身離開。
壓迫感十足的男人一離開,謝晚凝呼吸聲都大了些,等了許久,確定人真的已經走了,她才捂著胸口急急喘氣。
“陸子宴!”
昏暗的室內,她的聲音痛恨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