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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方覺沉思不語,榮自斌卻說:“元朗書記還是氣盛啊。”
他側向身子先是掃了一眼厲元朗,繼而看向其他人,給了大家一個他要發表長篇大論的信號。
“誠然,元朗書記是從本職工作角度看待這件事情,這一點無可厚非。對有問題的黨員乾部,我們黨始終采取零容忍的態度,我是讚成和支持的。不過……”
他的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犀利起來。
“我是縣長,是主抓全縣經濟的負責人,那麼,我也從我的視角談一談。這十九人當中,絕大部分在政府部門就職,比如商務局的老徐,他在招商引資這一塊有很強的人脈關係。這一次隻不過參加過莫有根組織的幾次飯局,收受一些禮物,就是一些購物卡和活動經費,總價值不超過八萬元。”
“難道我們就因為這點事情辦了他?我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了。老徐一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前一陣子他親率商務局的同誌去南方招商引資,連續三天參加各種應酬,都把自己身體搞壞了。他輕傷不下火線,隻去醫院打了幾天吊瓶,然後又投入到繁忙的招商引資談判中。如果處理了這樣的同誌,我覺得有失偏頗,也會讓他們寒心。”
“這樣的情況不止一例,我就不一一枚舉占用大家時間了。我想說的是,我們可不可以換條思路,像老徐這樣涉案較輕的同誌,讓他們把錢物退回上繳,黨紀行政上不做處理,采取以批評教育為主,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個提議好。”房大法當即拍手誇讚,“還是榮縣考慮周全,我舉雙手讚成。”
葛雲輝則問:“縣長的意思是否要對這些人采取不同方式對待,輕的批評教育,重的按照黨紀國法嚴肅處理?”
榮自斌點了點頭:“大體上就是這個框框。”
倪以正發表了不同看法,“榮縣長的出發點,我感覺是和稀泥的做法。就說商務局的徐局長,去南方三省九市,錢沒少花,酒沒少喝,真正落實到位的投資有多少,相信你榮縣長比我清楚。”
厲元朗插言道:“徐局長不僅參加莫有根的飯局,還經常去洗浴城瀟灑,利用公款大吃大喝,損公肥私,這類乾部我們不處理留著有什麼用處。”
“況且,我們懲治腐敗,處理不合格的乾部,也是為創造良好的營商環境所做的舉措。沒有一棵健康的梧桐樹,哪裡會引來金鳳凰。”
“處理這十九名乾部,是我們西吳縣委反腐決心的體現,是響應上級號召的態度。至於他們留下的位置,我們完全可以向社會公開選拔招聘,把那些符合條件,思想向上的好同誌補充進來,注入新鮮血液,展現出我們的新風尚和新麵貌。也讓外地客商看一看,一個嶄新的西吳縣,一個可以為外地客商營造良好經商條件的西吳縣。”
嶄新的西吳縣。
厲元朗鏗鏘有力的發言,再次震撼常委會。
尤其是朱方覺的心。
榮自斌千番阻攔處理這些乾部,擺明了不想撼動政府部門原有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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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當中,有許多是他一手提拔起來,關鍵時刻不為他們說話,會喪失榮自斌在這些人心目中的威信和地位。
反過來說,朱方覺卻認為這是一個契機,一個向縣政府滲入的絕佳良機。
他擔任縣委書記有些年頭了,在人事任免上始終有牽絆,最大的阻礙就是來自於榮自斌。
這位老資格的榮縣長,又有市長和組織部長的雙重支持,朱方覺即使有沈錚這個後台,但和榮自斌掰起手腕來,卻稍顯力不從心。
這也是榮自斌在多個場合敢於和他叫板的真正原因所在。
現如今厲元朗強烈要求懲治十九名帶病乾部,一開始朱方覺是有顧忌的。
一旦因為處理他們,導致全縣整體經濟大麵積滑坡,他作為一縣書記,常委班子的班長,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後來,在聽到厲元朗所說,趁此機會給全縣乾部大換血,注入新鮮血液的提法,朱方覺動心了。
他把雙手交叉在一起壓在桌麵上,身體往前探了探,意味深長的說:“元朗同誌說的對啊,不處理他們不足以平民憤,也不好向市委交待。而且對於元朗同誌提出的公開選拔招聘乾部的想法,我認為非常好,我全力支持。”
這一次,朱方覺都沒征詢榮自斌,而是直接對李士利說:“士利部長,這件事就由你們組織部牽頭,擬一個詳細計劃供大家討論。至於這十九人嘛……”
他轉臉看了看厲元朗:“元朗同誌,你們紀委恐怕要忙起來了,這件事由你們紀委負責,我還會協調縣檢察院反貪局配合你們,該查的查,該抓的抓,絕不漏掉一個。”
反觀榮自斌,臉色陰沉難看,但卻始終隱忍著,沒有爆發出來。
主要是隋豐年出事,對他的負麵影響太大,他這個時候若是像以往那樣公開唱反調,豈不是和上級反貪懲腐的決策作對嗎?
他又沒傻到家,乾嘛去做傻事情呢。
榮自斌不出聲,和他意見一致的葛雲輝、房大法,包括文墨,在偷偷看了看榮自斌的表情之後,也全變成啞巴,嘴巴上貼了封條。
這次常委會,最終朱方覺一錘定音,沒有聽到一個反對聲音,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還覺得有些不習慣。
散會後,朱方覺第一個離開,榮自斌緊隨其後,走的腳步特彆快,給人感覺像著急趕車似的。
其後,大家魚貫而出,倪以正在和厲元朗並肩出來時,拍了拍他的後背,報以勝利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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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厲元朗卻反應平平,他沒有什麼勝利感覺,反倒認為這裡沒有誰贏誰輸,有的就是正義和堅持。
他沒有急於回自己辦公室,而是直接敲響朱方覺的門。
張令高升為團結鎮代鎮長後,朱方覺還沒選好新秘書,就由左江暫時代替。
可左江也有一大攤子事情,不可能像正規秘書那樣時刻守在朱方覺跟前。
所以厲元朗隻好自己敲門,貿然求見朱方覺了。
朱方覺還挺納悶,剛散會厲元朗主動找他為的是什麼事情,難道遇到麻煩需要他從中調解?
簡單寒暄,朱方覺就要給厲元朗倒茶,卻被厲元朗搶了先,“朱書記給我倒茶,我豈敢受用,還是我來吧。”
朱方覺因為心情超好,忍不住指了指厲元朗笑說:“你這個元朗啊,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誰給誰倒茶都是一樣,你我不分彼此。”
話是這麼說,誰知道朱方覺心裡怎麼想的。
厲元朗給朱方覺茶杯裡續滿水,自己則用一次性紙杯倒了一杯,而後和朱方覺麵對麵,談起他的來意。
“你是說,紀委缺一名副書記和辦公室主任?”
聽完厲元朗的陳述,朱方覺陷入短暫的沉思,“你現在有合適人選嗎?”
之所以征求厲元朗的意見,倒不是朱方覺有多高風亮節,實在是紀委是個相對獨立的部門,人事任免不止縣委說的算,還需要市紀委點頭同意。
而厲元朗正是和市紀委溝通的重要渠道,一般說來,他同意的人選,市紀委會充分考慮他的意見,基本上不會過多乾預和反對的。
在厲元朗隻提出侯建一個副書記人選,把辦公室主任留給朱方覺定奪後,朱方覺心裡認為厲元朗還算識時務,表示他會儘快考慮答複。
等厲元朗走後,正好左江進來,朱方覺便問他有沒有人選去紀委擔任辦公室主任。
左江略作猶豫,很快提到一個人的名字,朱方覺聽著有點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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