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九日,華國,閩南泉州。
天氣,蕭索。
以往被稱為“海濱鄒魯”的刺桐城如今門戶緊閉,各條街道上的商鋪超市全部歇業,台風來臨之際,大部分地區樹木折斷,被吹飛的廣告牌倒伏在泥濘之中。
氣象台於1月26日8時便早已經發布“台風預警4級”
根據《閩建省防汛抗旱防台風應急預案》,地處泉州龍泉縣的南嶽中學早早的響應文件號召,學校停課休息,所有教師和學生都被遣返回家,等到台風過去才會恢複正常上課。
qz市地處閩建省東南沿海,這樣的台風對於泉州來說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所以和大人憂愁生計不同,在家的高中生隻是覺得多了幾天難得正當的休息時間,閉門在家玩的昏天黑地。
王祥宏就是如此,他的成績本來就不是什麼突出,作業草草完成之後便傾心於電腦和手機的廝殺。
他們家是閩建農村獨有的民間自建彆墅,共有三層,前年剛剛建成,王祥宏住在第二層,把門一閉,就可以儘情愜意的躺在床上馳騁峽穀。
不過由於台風臨境,連著網絡信號也受了影響,四個隊友連續被坑幾次後已經在開麥鳥語花香,王祥宏憤然一噴四失敗,恥辱下號。
摘下耳機,王祥宏這才發現緊閉的窗戶正被狂風肆意拍打通通作響,明明是中午十二點,但是窗戶外麵氣象慘淡,暗淡無光,像是仍在夜晚。
麵對此種氣象災害,王祥宏也有些心悸和異樣,這場台風持續的時間確實有些長久了。
伸了一個懶腰,從床上爬起,王祥宏雖然是個胖子,但是身體極為靈活,穿著拖鞋來到客廳,隔著老遠,就發現一個單薄的人影正在窗戶邊怔怔地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
王祥宏眉頭一皺:“表哥,你怎麼不在床上好好休息,等會奶奶看到又要說我。”
那個單薄的男生隻是平淡的轉過頭來,望著王祥宏輕鬆一笑:“沒有事的,我現在身體情況已經好很多了,多走動些總是好事。”
“好吧,隨你。”
王祥宏搖搖頭,也不再去管這個去年從蜀川轉學過來的表哥。
聽說表哥在蜀川那邊成績還挺不錯,但是因為生了一場大病,被姑媽轉到了泉州這座小城修養,耽誤了一年的學業,無奈隻能降級和他一起在南嶽中學的高三讀書。
記得這個表哥剛剛從蜀川過來的時候,簡直就是麵如金紙,一米八的男生體重竟然不到八十斤,眼窩凹陷,是能一眼讓人做噩夢的程度。
王祥宏一度以為兩個月裡自己就得吃席,想不到表哥硬生生的熬了過來,現在每天都在用一碗中藥吊著身體,花銷巨大,在學校裡也是特彆批準課間不用跑操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王祥宏總是感覺這個表哥身上好像藏著許多故事,那個眼神一點都不像是高中生,每每對視時自己心裡都有點發怵。
自己曾經好奇的問過許多次,但是表哥從來遮遮掩掩不肯說明。
簡單的吃了點東西,王祥宏收拾好碗筷,發現表哥還在窗台邊發呆,不由生了幾分好奇心。
“表哥,你在看什麼呢?這有什麼好看的,烏漆嘛黑的,什麼都看不到。”
見表哥不回答,王祥宏隻好自己湊了上去,
和平常的台風沒什麼不同,大風穿過屋舍門牆之間,發出怪響。
王祥宏轉過身,發現表哥的手裡麵的手機屏幕尚未熄滅,上麵的內容是閩建官方關於這場台風的相關報道。
“據悉,1月20日2時,今年第6號台風“呂智”在歐洲海峽大西洋麵上生成,5時中心距離歐洲拉偏東方向約720公裡,中心附近最大風力為8級,預計台風中心將以每小時10~15公裡的速度緩慢移動,強度逐漸增強,穿過加勒比海抵達太平洋,於27日傍晚到夜間進入我國南海海域。”
“你沒有感覺,這場台風,很不正常嗎?”
王祥宏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是表哥在出聲。
王祥宏撓撓腦袋:“不正常?哪裡不正常了?”
男生把臉轉了過來,眼神中閃爍著難明的精光:“從大西洋經過加勒比海,再到太平洋……一般的台風,怎麼可能會跨越這麼長的距離?”
“額……”
王祥宏是傳統的理科生,地理自從會考之後已經扔了快兩年了,壓根回答不上來,支吾了半天。
“好像是有點特殊……”
“不止是這樣!”
眼看王祥宏肯定了自己的觀點,男生顯得有些激動:“台風路徑儘管千變萬化,但歸納起來隻有這三條:
一是台風生成後,從菲律賓以東洋麵一直向西移動,進入南海,在我國越東、海南沿海或越南沿海登陸;
二是台風從菲律賓以東洋麵向西北方向移動,穿過台或櫻花國的琉球群島,在我國台、閩建建、浙沿海一帶登陸;
三是台風從菲律賓以東洋麵直接向西北偏北方向移動,在東經125°以東轉向東北的櫻花國。”
“而且,這三條路徑無論怎麼變,台風的運行規律隻有兩種:直道或者拋物線的反曲軌道。”
越說越興奮,男生的麵上逐漸露出異樣的潮紅,他手指向窗外,眼裡散發著前所未有的亮光:“可是這個台風,它完全沒有規律,在海上移動的方向甚至連專家都預估不出來。”
“就像,就像有生命一樣!”
王祥宏被表哥這一通專業術語說的一個頭兩個大,看著手舞足蹈的表哥,懷疑他是不是得了癔症。
“表哥你是想跟我說什麼八頭大蛇和藍色流星嗎?”
“可是專家都已經辟謠了,就是幾個圖怪流出來的照片,那種幾百米會飛的八頭怪蛇,怎麼可能真的存在?”
男生激動的表情一滯,隨後搖了搖頭:“你不懂。”
遲疑了片刻,王祥宏還是忍不住說道:“而且,這跟我們有關係嗎?”
“我們兩個現在的目標就是高考,表哥你成績比我好,應該能考個不錯的大學,這台風就算再奇怪,也不是我們兩個操心的啊。”
王祥宏的麵前,男生眼睛裡麵的光逐漸黯淡了下去。
是啊,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以往種種,那個神奇的世界,那些神秘的人,那些怪談誌異,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考上大學,娶妻生子,和沒經曆那些事情之前的自己憧憬的一樣,平凡的過完這一生才是自己唯一能做也是應該做的。
有些意興闌珊,蒼白慢慢又取代麵上的潮紅,男生咳嗽了幾聲,低著頭慢慢挪回到屋裡。
王祥宏看著表哥的身影,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
他隱隱有些猜測,之前那個雖然內向但是陽光健康的表哥變成現在這個模樣,是跟他在蜀川的一段經曆有關。
在得病之前,表哥曾經輟學消失過一段時間。
可是關於那段經曆,不論是表哥還是姑媽,全部都是諱莫如深,甚至連爺爺奶奶也不告訴。
搖搖頭,暗道一聲古怪,王祥宏回到房間,繼續開始自己的峽穀廝殺。
毫不例外又是一噴四結束戰鬥,未成年防沉迷時間到了,王祥宏意猶未儘的打開微信,開始刷朋友圈打發時間。
全部都被台風困在家裡,一個個高中生的朋友圈發的格外勤快。
高中生因為圖技術的不熟練,所以女生發朋友圈發的不多,基本都是一些抱怨和展示台風破壞程度的照片和文案。
照片上有翻折的大樹,積水的街道,還有隨風跑動的電動車自行車。
也有老師發的一些國外新聞中因為台風引發的大規模海嘯視頻,最嚴重的是秘魯和智利兩個國家,沿途城鎮房舍被海水淹沒,一些救護人員開著船正在搶險救援。
一一劃過,王祥宏絲毫不關心國外的事情,直到在班上同學發的一條視頻停留。
這是班長陳麗發的一條在南天寺的視頻。
視頻時間是剛剛放假之時,視頻中是陳麗在南天寺拍到的場景。
陳麗的奶奶信佛,即使是如此惡劣的天氣也要到附近南天寺中燒香還願,這也是很多閩南老頭老太太的共點。
陳麗不放心,所以跟著奶奶一同前去南天寺。
然而台風猛烈之下,還是出了意外,視頻裡麵正是漂泊大雨,一座擋雨棚被台風刮動朝著視頻的方向衝來。
視頻影像一陣搖晃,王祥宏聽到了陳麗混雜在人群的驚呼,正揪心之時,畫麵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女道士。
南天寺佛教禪院竟然出現了一個道士,還是女的,這你敢信?
視頻畫質一般,看不清這個女道模樣,但是觀氣質頗有些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的意思,身手極為厲害,腳上足襪輕踏,漂泊大雨中竟直接控製住了被狂風裹挾的擋雨棚,固定好後,在大雨中朝著鏡頭的方向走來。
視頻到此中斷,陳麗文案中說這個女道後麵是來勸導民眾疏散回家的,再然後,南天寺就開始閉寺,以防發生危險,不再接待遊客。
視頻是外放的,王祥宏不以為意,想要繼續往下刷。
“返回去,再播放一次那個視頻!”
王祥宏嚇了一個激靈,一轉身,發現表哥不知何時已經被吸引過來,眼神死死的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
雖然奇怪,但是王祥宏還是照做。
視頻接連放了幾次,到最後王祥宏索性直接將手機遞給了表哥。
最終的畫麵定格在了向鏡頭走過來的那個女道士上麵。
視頻中的雨水很大,仍舊看不出來麵容。
然而王祥宏驚異的發現,自己的表哥,身體竟然在微微顫抖……
“表哥,你沒事吧?”
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泛白,王祥宏費了老大勁才把手機從表哥手裡掰回來。
“你這麼激動乾什麼?陳麗那個母老虎告狀精難道你也喜歡?”
以為表哥是在擔心陳麗,揶揄了一句,王祥宏一抬頭,瞬間愣住了,
不知何時,表哥的麵上已經淚流滿麵,
“是他們,果然……是他們。”
“他們來泉州了,這場台風,果然,和他們有關,不……是跟那個男人有關。”
聽著表哥語無倫次的這些話語,王祥宏一臉懵逼。
“他們,他們是誰?”
然而表哥並沒有回答他的想法,而是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
王祥宏本能的想要掙脫,卻發現這個大病初愈的表哥力氣大的嚇人,自己這一百六的體重竟然始終擺脫不了兩隻手的鉗製。
“你不是想要知道我在蜀川輟學失蹤的那段時間經曆了什麼嗎?”
王祥宏愣愣的點點頭。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那個世界太大,太神秘,也太危險和迷人,如果你沒有親眼看見,你肯定不會相信的。”
“你,想跟我一起去看看那個世界嗎?”
表哥的眼中情緒太多,有遺憾,有追憶,更多的是神往。
“那,那個世界?”
看著表哥的眼神,王祥宏心臟怦怦跳動,沒由來的身體一陣顫栗。
他想起了最近在高中校園裡流傳的一種說法,想起了被專家辟謠的照片裡台風海嘯中的巨蛇和藍光,想起了表哥房間中總是被擺在書桌上的幾本道經……
他的喉嚨,一時有點發澀,斷斷續續說不出話來。
“表哥,你,你要乾嘛?”
“帶我去南天寺,那裡,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南天寺距離王祥宏的家並不遠,王祥宏從小到大不知道去過南天寺已經多少次。
可是聽到表哥的請求,王祥宏還是驚訝出聲:“你不要命了,現在這是什麼時候,台風哎,我要是帶你去了,爺爺奶奶姑媽得抽死我!”
“就算你不帶我去,我自己也會去的。”
王祥宏感覺兩臂一鬆,表哥已經站在了房間門口。
“我因為自己的愚蠢失去了很多。”
男生嘴裡發出一陣極為苦澀的笑聲:“我也不想再渾渾噩噩下去了……當一個人經曆過那個世界,怎麼會再甘心重新歸於平凡?”
“至少,我想再去看一眼那個世界。”
男生語氣格外壓抑複雜,說罷,拔腿下樓
“乾!”
王祥宏怒吼一聲,猶豫了很久,快步跟了上去。
“表哥,你走那麼快乾嘛?我又沒說不帶你去!”
“你等等我,我去,哥你連傘和雨衣都不帶的嗎?”
“哥你動靜小點,彆吵到在睡覺的老頭老太!”
想把故事儘量寫的真實一點,後麵大家應該也能猜到,視角要慢慢拉回國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