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的山林裡,熱到滿腦袋是汗、已經脫掉了上衣的劉根兒,衝著粗壯的樹木掄起了斧子——碰!當斧子深深嵌入樹木,被他費力的拔出,他回身還問呢:“餘明浩,你姐夫領咱們從齊市殺出來的時候,嘴裡唱的是啥來著?”陽光透過積雪樹蔭的光圈逐漸放大,餘明浩清了清嗓子:“嗯!嗯!”張嘴就唱了起來:“藍臉的竇爾敦,艸尼瑪啊~”“哎呀呀呀……你可拉倒吧!”他表舅張嘴就給他懟了回去,回應道:“你見誰家戲台上有磕磣話?要我說,還是連長在山裡唱的歌好聽,咋唱的來著?”“嗯……”他用感歎音哼了個調子,接唱道:“回到那個美麗時光裡,去艸逼……”“瞅瞅人家用的這詞兒,一聽就是去過正經窯子的,比咱強多了。”當時許朝陽就在遠處的山坡站著,差點沒拿槍給這倆活寶崩了!他是那麼唱的麼?人家那是‘藍臉的竇爾敦,盜禦馬’!那是‘回到那個美麗時光裡,去逃避’!這怎麼到他們嘴裡,全改粉的了?“連長,趕明兒個,咱有錢了,不行你也帶我們逛逛那大窯子,省得我們老鑽進門就脫褲子的暗門子,現在想想,上來就通下水道那事也不老得勁的。”哈哈哈哈哈。一群大老爺們都讓劉根兒給逗笑了,他緊著喊了一句:“樹倒了!”哢嚓。樹木順風而倒,在滿是積雪的山頭,蕩起了雪霧後,這些壯小夥拎著工具開始上去破木頭。今天,許朝陽要帶他們演練戰術,需要一個L形的拐角練習‘切角戰術’;還需要一間適合藏人的L房屋,練習什麼叫‘近距離戰鬥、中軸線射擊’。等把這兩項戰術掌握了,才是他們發揮的時候。至於什麼‘手雷戰術’、‘霰彈槍戰術’,在缺少裝備的情況下也無法演練;適合野外作戰的襲擾戰術,‘群狼戰術’等等戰術,如今還用不到……原本許朝陽打算在這幫小子進山以後,一邊乾活一邊給他們講講戰術要領,哪想得到,他們一張嘴全是磕磣話兒啊?給許朝陽鬨了一個大紅臉不說,一肚子專業術語全憋回去了。木頭破成可以銜接兩棵樹木的長木條,這幫小子將木條在山林裡的樹木間,拿錘子、釘子,釘出了一個彎彎曲曲的L形拐角。隨後接著砍樹,直至天黑,才又搭建出一間L形的簡易木屋。等乾完了活,大家夥躲進了木屋裡避風,許朝陽這才又將腰間手電拿了出來,抽冷子喊了一句:“小舅子?”餘明浩一回頭。許朝陽‘啪’就給手電打開了,隨即光芒一閃,餘明浩伸手一擋,許朝陽又將手電給關上了。當時餘明浩滿眼漆黑,等再適應過來的時候,許朝陽已經站在了他身後,伸手搭在了他脖頸上!“連長,你乾啥,給我晃的都睜不開眼!”“大哥,你在哪呢?”許朝陽在餘明浩的脖子上拍了拍:“剛才如果我是敵人,你已經死了。”隨後走到眾人中間,說道:“這就是咱們在齊市時,乾掉那些小鬼子的弱光戰術。”他將手電托在手裡給眾人觀看道:“千萬彆小看你手裡的每一樣裝備,更要在訓練的時候,切身處地的感受戰術當中的每一個變化,得將我教你們的每一個戰術掌握的跟你們擁有幾根手頭一樣清晰,就這,還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姐夫。”餘明浩呼喚了一聲:“你想乾啥啊?收拾一個關地保,不用這麼麻煩吧?”許朝陽看著自己小舅子說道:“那收拾日本子呢?”劉根兒眨了眨眼:“收拾日本子乾啥?”餘明浩瞪了他一眼:“虎啊?日本子不是給林家鋪子滅了麼,我姐夫想出口氣……”劉根兒還不明白的說道:“林家鋪子和咱有啥關係?再說,咱不是伏擊了一個鬼子巡邏隊麼?”許朝陽看見這幫‘兵痞不知亡國恨’的家夥,差點沒氣吐血,你跟這幫土老帽說什麼是‘家國天下’,他們能張嘴就反問你:“東北不是張小個子的麼,他的種都不著急,咱們著哪門子急?”看著眼前這一張張臉,許朝陽的心,拔涼拔涼的。國沒有了,是‘關係’將他們緊緊鎖定在了一起,如果他們不是‘親戚’,那就算是鬼子用刀紮進了他的肚子,許朝陽也不能怪眼前這些人見死不救,因為他們沒有關係。關係這兩個字可以讓人緊緊聯係在一起,也能令人瞬間變得冷漠,可如果這個國家還在,起碼還能去期盼一下軍隊和警察!許朝陽不是搞政工的,他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麼說才能把這些人的心,撩撥到滾燙發熱的程度,他隻能伸手搭在了周邊人的肩膀上說了句:“奉軍沒了……”“國家沒了……”“可咱還得活人啊。”“想要好好活著,想要吃香的喝辣的,在許家窩棚是不可能的。”“你們不是想去逛大窯子麼?”“那得要錢!”“在這世道下,想比彆人活得好,比彆人有錢,你就得比彆人更狠!”餘明浩的眼睛突然亮了:“我明白了,姐夫要當坐地炮!”許朝陽聽見這句話,隻覺著悲哀!!他!許朝陽!老特出身、軍校畢業,坐地炮給他擦鞋都不配!可這個不工於心計的武夫,就是說不出天花亂墜的話。“坐地炮也好、綹子也罷,我隻知道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咱們想要手裡端著酒碗、懷裡摟著娘們,那就得從彆人手裡搶、奪!”“可咱們一旦擁有什麼了的時候,也一定會有人和咱們一樣過來搶,到時候,彆管來的是坐地炮還是日本子,咱都得和他們乾!”不怎麼會說話的許朝陽隻能去畫一個大圈,他不想被時代和命運推著走,身為一個軍人,他太知道主動性在戰場上的作用。人生也同樣如此,許朝陽必須掌握自己人生的主動性,才能乾出點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姐夫,叔做飯了。”餘明浩提醒之下,許朝陽看了一眼山下,山下的家裡已經冒起了炊煙,可他卻依然說了一句:“不著急,晚半晌這頓,咱們不在家吃。”“那上哪吃去?”屈勇這個酒徒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許朝陽在屈勇的後脖子上輕拍了一下,將其摟住說道:“不是還有人欠咱們錢呢麼?”“十塊大洋雖說不算少,但是五十塊大洋也能過挺長時間日子了,更何況你們就能眼睜睜瞧著一個破幾把地堡從我爹手裡熊走一百塊大洋?”餘明浩都懵了,他怎麼回憶都記著自己隻送出去了一塊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