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韻明靈八境的身體何等強悍,可奇毒雖除,內外傷勢卻也非立刻就能好轉,便繼續留在小都料不知道從哪裡尋來的空置小院裡養傷,老道宋歸雲和紅爐留在那裡照應著,對於已經進入恢複期的江清韻來說,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小都料卻似是突然忘記了江清韻奇毒莫名解除的疑問,反而在杜博安身上尋到更大的樂趣,竟就跟著洛川他們返回了寧州城為援助而來的誌士安排的院落。
這裡,曾是山南郡北部兩位權貴家的南方彆院,山南郡北部淪陷之後,這兩家音訊全無,大概是死於北夷爪牙之下,這兩處相鄰的權貴彆院就被太守姬重心命人打通,成為了寧州城裡為數不多的大院,最終用於接待洛川一行。
即便這裡已經足夠大,可住下天南海北馳援而來的一眾誌士也顯得有些擁擠,隻不過見識過了白日裡滿城難民的慘狀,又見過了廣場上那顆大妖頭顱,也沒有誰會在這種時候耍什麼脾氣。
洛川自然是在其中享有一座獨立小院的,但為免天下人側目,影子和杜博安以及蘇一鳴之類可謂親隨的,也就一起住進了這裡。
洛川幾人回來的時候,蘇一鳴正在院中等候,洛川看一路上談得越發熱絡的小都料和杜博安兩人自顧自尋了一間空屋子進去,看似是要秉燭夜談一般,便搖一搖頭,與蘇一鳴坐在小院當中的石頭桌椅上說話。
蘇一鳴是謹慎的人,布下結界之後才開口問道,“看博安真人神色,清韻真人那裡應當無礙吧。”
洛川點頭,“奇毒已消,剩下的就是些普通傷勢,不算輕,卻也不算重了,”他將療傷一事一句帶過,轉而加重了語氣道,“你不知曉,清韻前輩在易城遭遇了北夷八境三層真妖的攻擊,如此情況之下,硬是斬破了易城那座妖族大陣的三處陣眼,破壞了那大陣的平衡,激得地脈岩漿貫通地表,以至於一整座易城,都被破壞至幾乎不存了!”
蘇一鳴麵上看不出什麼變化,隻是輕輕點頭,道,“易城地處關隘之地,是北夷東路大軍南下的前線支點,與中路的黃城、樂城,以及西路的同城,皆屬戰略要地,眼下常州既然無力反攻以圖收複,毀掉就是最好的結果。”
洛川問道,“你似是不太驚訝?”
蘇一鳴微微頷首道,“那一日離開易城,臣就已經猜到了清韻真人的打算,而後聽到易城方向傳來的動靜,絕非八境相爭應有的威勢,就知道該是那座妖族大陣被破壞了,隻不過臣以為清韻真人如此一來大概要殉道於彼處,不料竟還能逃出生天,真是萬幸。”
洛川點頭,看向小都料和杜博安的屋子道,“此次多虧了小都料出手,否則清韻前輩確實難以逃出生天,”他看向蘇一鳴問道,“不過這樣一來,易城的動靜就比先生原計劃要大了太多,後續的事情會不會受到影響?”
蘇一鳴略略沉思,而後肯定答道,“會有些影響,但不足以動搖我們的計劃。原本,是要用一顆大妖頭顱,讓北夷與常州各方將目光稍稍投向我們,如今又加上了一座易城,分量自然重得多,連番受挫的北夷東路大軍必當有所回應,對於他們來說,南麵的易城既然不在了,北麵的九河城就勢必要儘快拿下,因此蒼山郡方麵暫時會承受不小的壓力,但有東海郡全力支援,當還支撐的住。”
“今晚,臣就會令人將太守大人深入敵後取得易城大捷,妖族大陣被毀北夷死傷慘重的消息公開放出去,”蘇一鳴看向洛川,道,“同時通過私密傳信的方式,將太守大人已掌握了三河城密道消息,欲率天下誌士乘勝追擊,助蒼山郡大軍沿衛河北上,收複三河城,以切斷北夷東路大軍歸途這一計劃,傳於常州山上山下各方勢力掌權者們的手中,如此一來,各方的動靜都不會小,我等真正的動作就會被很好的掩蓋。”
洛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蘇一鳴話裡的意思,道,“先生是要借北夷暗地裡的那枚棋子一用?!”
蘇一鳴點頭,“常州山上那幾方勢力的掌權者我都見過,皆是心思深沉之輩,這份計劃遞到他們手上的時候,他們就該知道我們的用意,眼下他們自困於那件事情之中,我們這柄刀子遞過去,他們沒有不用的道理。”
洛川沉吟道,“若北夷那枚棋子本身就已經是某一方山上勢力的掌權者呢?”
蘇一鳴笑道,“太守大人,下棋,便是這樣,你一步走出去,總要等對手還了一步,才好去算計下一步。咱們這一步棋逼到那裡,又經過了幾位掌權者的推波助瀾,北夷暗地裡的那枚棋子無論如何都會動一動的,眼下這個節骨眼兒上,我們不怕他動,反倒怕他重又蟄伏起來。原本以我的想法,這樣的計策未必就能打動山上那幾位掌權者的心思,所以不曾將它放在眼下進行,但易城被毀,算是為這一件事加上了一重籌碼,則這一步棋走出去便也無妨了。”
洛川點頭道,“此計可謂一石二鳥,倒也值得一試,”他又看向蘇一鳴問道,“那京州方麵......?”
蘇一鳴道,“京州祈天郡,已有消息自臣師門傳來,當無任何問題,京州常安郡那位太守大人,更是已將求援的密信傳遍了天下各郡,恨不得天下人都來常安郡給他作了血肉城牆,也無問題。”
洛川道,“我等這般規模的一支隊伍行,想要瞞過代州城裡的坐鎮天妖和真妖之流,恐怕不易。”
蘇一鳴正色道,“此事太守大人不必擔憂,臣已為此做好安排,屆時自有人會為我等施展那瞞天過海之術。”
洛川看向蘇一鳴,想了想,鄭重點頭,道,“此番常州一局棋,多有仰仗先生師門的地方,我亦仰慕黃石前輩已久,不知是否有幸,可以見到黃石前輩本人?”
蘇一鳴道,“常州這一局棋,太守大人便是不想見到家師,恐怕也是不能,但不會是眼下,相信不會太久。”
洛川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