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巔常年積雪。
在每一個晴空萬裡的日子,那一抹於青天映襯之下的純淨潔白,都能讓所有仰望山峰的人心生神聖之感,繼而慨歎自身的渺小不堪。
沒有幾個人知道,青城山內,彆有洞天。
山內一處不知名的所在,光芒絢爛,霧氣彌漫,玄妙得氣息籠罩其間,處處透著仙家氣象。
那是一個圓錐形的巨大的神奇空洞,四麵皆為光潔如鏡的奇異的淡藍色晶石,那仿佛天然而成的形態上看不出絲毫切割的痕跡和裂隙,不知來源的光芒起於其中又終於其中,讓那晶石鏡麵看起來明亮透徹,又不至於刺人眼眸。
流水自頂部來,順著晶石鏡麵流向地麵,絲絲縷縷,無聲無息。
而那地麵則根本難以看清,霧氣蒸騰,在四周隱約的藍色光芒照射下,顯現出變幻的顏色。
洞天正中,是一個稍稍凸起於地麵的石床,石床之上橫臥著一個看不清麵目的婦人,隻能從那一頭垂落卻順滑的銀絲上隱約覺得上了些年紀,但看那身段卻又難以確切。
在她身後不遠處跪坐著一個中年婦人,她微微低頭,長發過腰,柳眉鳳目,穿著剪裁修身的禮服,看起來毫無媚態,反倒透著一股格外明顯的冷意,天生上位者的距離感表露無疑。
水汽蒸騰,霧氣氤氳。
“來了”那橫臥在石床上的婦人開口,聲音明明明朗清晰好似年輕少女,那緩慢沉重的氣息卻像是遲暮老人,她輕輕抬手,藍色晶石東方的位置上便顯露出一副隱約的畫麵,畫麵上,絕美女子與洛川二人正禦劍於天。
然後,一個身影便忽的出現在那畫麵之前,身著青衫,頭戴高冠,雙手負後,背對眾人。
晶石畫麵之上,絕美女子與洛川一路進入青城,而後登山的過程絲毫不落,直至兩人先後進入風兮崖洞之後,那畫麵才終止於那一方山穀之中的瀑布水潭邊。
那橫臥在石床上的婦人再次開口,“他很聰明,很像心月”
青衫男人仍舊一言不發,隻是注視著那晶石之中的山穀瀑布,一動不動。
橫臥在石床上的婦人抬了抬手,將一縷亂發輕輕撥到耳後,“原本我對那第三個錦囊之中所指之人是不是他一樣有些疑問,如今看見了他,我倒多信了幾分,若真的是他,對他對心月還是我狐族而言,都是幸事。”
那青衫男人開口說話,聲音好似鐘鳴,悠揚清朗,“錦囊所言高深莫測,畢竟事涉天機,就算是先祖也不能過分明言,如果隻看字麵意思,十有是要出錯的,當年妖皇太一的事情便是明證。”
橫臥在石床上的婦人似乎點了點頭,“‘萬古之才,起於烈火’,當初,第一個錦囊裡的這句話確實怎麼都聯想不到那時的妖皇太一身上,畢竟那個時代英才齊出,能夠被稱作‘萬古之才’的實在不少,但如今在第三個錦囊的描述卻幾近無疑,‘血脈稀薄之人’難有其它人選。”
青衫男人不動如山,“‘血脈稀薄之人’確實可以解讀為狐族血脈稀薄之人,但又何嘗不可解釋為天狐先祖之神聖血脈稀薄之人?”
橫臥在石床上的婦人輕輕歎息一聲,“若真如此,如今的狐族之中遍地都是那‘血脈稀薄之人’,這一個錦囊又能有什麼用?朝暮,心月之事我知你意難平,但如今之世,大亂之局已定,圍繞那人族中土恐怕要有百年紛爭,這且罷了,九聖遺脈之中青龍與火鳳兩族這些年的作為更是時常令我心神不寧,我狐族需要謹慎應劫了”
青衫男人沉默半晌,然後緩緩開口,“且看他能否真的從那風兮崖洞之中得到‘聖血’吧。”
橫臥在石床上的婦人沒有了言語,站在她身後的中年婦人則輕聲開口,“師尊曾與我說起過,那風兮崖洞自兩千多年前妖皇造訪之後便已‘魂去血枯’,如今不論去者是否為那‘血脈稀薄之人’,又哪裡還能再生‘聖血’?”
橫臥在石床上的婦人輕輕扭動了一下頭顱,洞天之中彌漫的霧氣便好像活了一般,化作無數狐尾朝天搖擺,“先祖之心,難明難測當初先祖將逝於風兮崖洞,先輩們欲封其塚,她曾阻之,然後說出一句讖語,那讖語的上半句,便是‘魂去血枯’而後妖皇太一機緣之下得入風兮崖洞,先輩們便覺得那一整句讖語全然便應驗在他身上,可如今最後一個錦囊打開,其中又見‘聖血’二字,如若這風兮崖洞之中仍有‘聖血’,兩千多年前的一場變故便不能算是真的‘魂去血枯’,那麼那後半句讖語十有還要應驗在我們這個時代啊”
中年婦人一驚,鳳目之中青色光芒忽明忽滅。
青衫男子仍舊沒有回頭,隻是屈指一點,一道赤色光芒射入麵前的晶石鏡麵,那一刹那,看似硬如金剛的晶石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繼而又緩緩平複。
青衫男子飛快掐指,隨著他手指飛快的移動,整座洞天都隨之震顫,一道道赤色光芒刺入晶石,讓整個洞天染上淡淡的火色!
片刻之後,青衫男子搖了搖頭,仍舊背負雙手輕聲道,“即便在那風兮崖洞之中,仍舊看不清他的命數,隻覺得混亂不堪,其亂如麻,間或閃過的一些畫麵更是匪夷所思,不似此間,莫名其妙”他微微停頓片刻後繼續道,“隻覺得血色密布,眾星隕落如若他真的得了‘聖血’”
橫臥在石床上的婦人沉默良久,然後也撚動手指飛快掐算,洞天之內霧氣鼓蕩,晶石之上水流逆行,片刻之後她也停下,“如若他真的與先祖錦囊有關,他的命數就不是我等可以算出的了。”
青衫男子又自沉默。
而後在他身邊便悄無聲息的出現一個身型纖細的女人,那女人生有一雙狹長鳳目,明媚而張揚,哪怕她雙唇緊閉,也不能讓人生出太多距離感,隻覺得一股親近自然的意味撲麵而來,一如她那一身極其簡約的紫色衣衫,“若他取得‘聖血’,我可以隨他入中土。”
青衫男子輕輕搖頭,“我知道你真正執念的是什麼,但我還是要說,不行。”
身型纖細的女人微微低頭,而後消失與冬天霧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