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洛河將蒼顏分為東西兩半,而清水城,就是蒼顏以西平原地區最大的城。
清水城的四方又以四座規模不小的鎮子環繞,人口便因此愈發有了集中化的趨勢,在這蒼顏西部,任誰家的姑娘能最終嫁到清水城去,都是件值得全村人羨慕的喜事。
可洛川卻沒有在這座城裡多待,隻是前一日抵達,借著一位城尉官為兒子娶媳婦的宴席,和一眾清水城的府衙官吏們見了麵,安撫了一番,便就在第二天一早啟程往西固關去了。
一路疾行,太陽仍在半空的時候一行人便已經趕到了西固關外。
西固關,是離郡最西,也是整個西南漢州最西麵的一個點,在這裡,綿延不絕的山脈斷開了一條彎彎曲曲卻始終相連的峽穀,峽穀的一頭是蒼顏乃至整個西南漢州西部最重要的門戶,峽穀的另一頭則是西夷東部的大門。
人族在峽穀的這一頭最窄也最險峻的一段,依著兩側高聳的山峰築起足有二十餘米高的厚重城牆,再經過一代代的加厚處理,那城牆本身已然可以看做是一處山體。
妖族在峽穀的另一頭一樣築有城牆,於是兩段城牆之間的峽穀,就成了數百年少有人臨的荒野。
洛川一行縱馬而至西固關外三裡處止步,已經可以看到西固關那高聳的城牆,“怪不得這座城牆腳下就是鎮子,實在是瞧著這座城牆就能給人厚重的安全感啊”他扭頭看到不遠處三岔路口的亭子裡有六個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正是他的老熟人李牧。
此時的李牧正態度恭謹的跟在其餘五人身後,為首當先一人看著很是年輕,身材高大,披掛銀甲,背後赤紅色披風十分醒目,但更吸引人們目光的則是他的一雙眼睛,仿佛鷹隼一般銳利,讓所有與他對視的人都要產生錯覺,隻以為自己盯著一根指向自己的箭矢一般!
在他身後跟著的四人同樣都是銀甲,隻是身後披風為黑色,四人各有特色。
兩個跟隨為首之人更近的身材都壯碩得誇張,一個皮膚黝黑,頭發倒豎,大冷的天仍舊裸露著半條胳膊,另一個稍微白些也隻算是古銅色,臉上坑坑窪窪,除了傷疤還有不少痘印,看起來頗為猙獰。
有這兩人跟在身後,那為首之人便就更顯得英俊了許多。
再往後的兩個讓人看著就要舒服的多,一個已是中年雖然披甲卻也續須,濃眉大眼,臉方唇闊,銀甲之下是青衫,頗有些儒將風範,另一個年紀要更大一些,氣質稍稍冷冽,眼眸狹長,顴骨略突,但行走間頗為穩定,讓人難生惡感。
洛川翻身下馬,就那麼毫不尷尬的拍打了幾下大腿之後才笑著迎了上去,遙遙的便揮了揮手問道,“可是陳敬之陳將軍?”
那六人中為首的英俊男人止步原地站著行了個軍禮道,“末將陳敬之,見過公子!”
在他身後,兩個黑臉大漢對視一眼後同樣行了軍禮,其中黑臉大漢自稱“裨將馮進魁”,而長相猙獰的一個自稱“裨將何若熊”,實在是人如其名。
再往後的兩個大步上前與兩個黑臉大漢齊平,同樣肅然行禮,有些儒將風範的中年人自稱“裨將趙輕俠”,氣質冷冽些的自稱“裨將李中陽”。
最後才是李牧,隻是他已經單膝跪地行了大禮。
“陳將軍,諸位將軍,不必如此,”洛川快走幾步用手托起為首將軍陳敬之的手臂後道,“我雖也是洛家人,但如今到底是蒼顏縣守,與諸位將軍不過是一地同僚,沒有從屬權責,諸位向我行禮洛川當不起。”
陳敬之抿嘴點頭算是回應了洛川的善意,然後衝站在洛川身後的老車夫點頭示意,然後目光掃過其餘眾人,尤其在那年輕女道和兩名望川劍修身上略作停留,卻也隻是再次點頭示意。
有兵卒牽了馬匹過來,陳敬之便與洛川等人一起上了馬,向著遠處的城牆方向慢行,“敬之自太明城一路北上,到了甘原時就已聽百姓談起公子之名,皆是敬美之詞,”他衝洛川一笑,“而後入了蒼顏才知道,公子來此不久就能得民心至此,實在是頂著壓力做了幾件大好事的,敬之敬之。”
洛川搖了搖頭道,“充其量不過是些糾錯之舉罷了。”
陳敬之又再看一眼洛川,然後才笑著低頭搖了搖,“公子是從西洛河穀來?”
“是,”洛川臉上有了些笑意,“陳將軍雖才入蒼顏,消息就已經頗為靈通了。”
陳敬之搖頭道,“隻是因為趙將軍將一整個斥候體係都留給了我罷了,否則我初來蒼顏必然是聾子瞎子,”他停頓了一下後繼續問道,“我聽趙裨將說起過西洛河穀的事情,他說若是能解決那裡的問題,公子在蒼顏一地的民心名望將至空前。”
洛川卻沒有直接回應他的話,而是看向遠處越來越近的城牆感歎道,“難怪這西固關外不過幾裡的地方就能有百姓聚居,實在是這座城牆給人的安全感太重了,”他扭頭去看身側騎在馬上極自然的陳敬之笑道,“陳將軍,我離郡百姓想要的東西其實不多,你守得他們安全,我讓大家吃得飽飯,如此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一方樂土了,”他再次遠望那城牆,“可亂世將至,要保住這一方樂土我們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陳敬之微微抱拳在馬上行了一禮道,“還請公子賜教。”
跟在兩人身後的黑臉裨將馮進魁不屑的撇了撇嘴,扭頭看向遠山。
“賜教談不上,但可以與陳將軍說說我的想法,”洛川點頭回應後略一沉吟道,“軍伍之事我不了解,但太明軍和蒼顏軍都是離郡精銳,想來內外無虞,隻想說說軍糧,我來時已經問過縣丞,如今的西部戰場並沒有太多存糧,數萬軍卒每日的消耗都不是小數字,卻全靠一條補給線和蒼顏城外的倉城儲糧,在過去也就罷了,如今大妖已然能夠飛臨中京城,小小一個蒼顏城外的倉城又算什麼?西固關,必須要有自己的儲糧之地。”
陳敬之看向洛川的目光微微有些詫異,“各處戰場的儲糧與補給向來是各地府衙負責的事情,公子確定要讓西部戰場自行儲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