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城的氛圍緊張了起來。
一場多年未曾發生過的針對離郡頂級權貴的當街刺殺,讓離城這座原本安逸有餘的城市一夜之間變得肅殺,臨街的商賈有些已經關閉了店門,沿街的小販更是寧願去城外的村鎮裡叫賣都不樂意再入離城。
雖然那位二公子的傷勢據說並不致命,離城守備軍們還是成了凶神,不但全城戒嚴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還闖入了不少人的家宅,抓走了不少人丟入大牢,後麵就是生死不知的結果,一時間人心惶惶。
在朝會上擁有一席之地或者隻是些府衙小吏的官員們則更加惶恐,那位溫文爾雅的太守大人又一次在朝會之上砸了東西,怒吼聲壓得一眾大臣頭都抬不起來,然後,一支從來都隱於暗處的傳說中站在太守大人背後的力量便動了,如果說守備軍上門難免雞飛狗跳的話,被這一支力量盯上的人家,大概就是雞犬不留的下場。
果不其然,第二天朝會之上就有兩個熟悉的麵孔消失不見,這種悄無聲息的處置讓不少人心中更加不安。
也就是在這一天,壓抑的根本沒有談及什麼政務的朝會上第二次迎來了那位從中京城返回的大公子。
在各懷心思的朝臣們的注視之下,這位大公子直截了當的表達了將於今日啟程前往蒼顏養老的意願,沒有對太守大人感激之類的場麵話,也沒有去問太守大人對蒼顏治理的要求,更加沒有提及那一場當街刺殺和那位無法參加朝會的二公子,那態度淡泊得仿佛這離城的一切都與他毫無瓜葛,隻想著揮一揮衣袖從此間脫身,飛到那偏居一隅的蒼顏終老。
太守大人也沒有說什麼就一口允了,沒有勉勵沒有安撫,對這個十幾年來隻見過一麵的兒子表現出的冷漠同樣令人心驚,以至於那日這位大公子入城引發的風波,讓太守大人一怒之下將數十人貶去南部戰場,以及因質子還鄉而起的巨大軍隊調動,都被眾人默默的劃入到天心難測的範疇之內,不再與這位極不受寵的大公子連上半點關係。
極簡單的會麵,極簡單的告彆,大公子洛川隻是父子對話完畢之後,麵無表情的朝著上方的太守大人深深行了一禮,半晌起身,然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大殿,連這一場朝會都沒有參加完畢就中途退場了。
而後,那位將親生兒子貶到邊地的太守大人反而心情大好,不但看起來平靜了許多,還忽的來了處理政務的心思,一直將近些時間拖延沒有處理完畢的政務都解決完,忙活到午飯的點都過了,在宮廷侍者催了三次之後才結束了朝會,往後宮去了。
卻說洛川離開太守府宮之後就上了等候在宮前廣場上的馬車,這輛原本丟在洛府角落裡吃灰的上等馬車自然而然的被他據為己有。
等到他們返回洛府的時候,府門前的道路上已經有一條長長的車隊等候在這裡,雖然載貨的幾十輛馬車上遮了防雨的帆布,但仍舊可以根據形狀大概看得出貨物種類很廣數量很多。
載人的馬車卻不多,隻有五輛,除了洛川所在的這一輛明顯寬大裝飾也格外富貴之外,另外四輛馬車隻是如同他從中京城返回時候所坐的那輛一般,寬敞而普通。
絕美女子獨坐一輛,兩名望川劍修共坐一輛,剩下的兩輛載了這洛府之中的六個侍女,她們將跟著洛川一同遷往蒼顏安家。
護送車隊出城的仍舊是此前守護洛府的宮廷護衛,他們人數不多隻有三十人,但象征了太守府的意誌,會將洛川一行送出離城。
不到正午,車隊就緩緩上路。
在離城如今的緊張氣氛之下,這樣一支規模龐大的車隊出城的景象自然惹來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人們隻是看著,暗暗猜測著這許多的財物屬於誰家。
一路順暢,又在出城時候經過了守備軍極嚴格的檢查之後,車隊才緩緩駛出離城。
出城五六裡,漸漸離開了離城外村鎮的範圍,遠處的官道之上就響起馬蹄聲!
那馬蹄聲遠遠傳來,初時隻是某種看似混亂卻又帶著一股複雜韻律的節奏,轟隆隆如天邊悶雷,讓人暗自心驚。
慢慢近了,馬蹄與大地踢踏的聲音就越發的明顯,好像戰鼓聲聲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口,擾亂著所有人的心跳,讓人不由得呼吸急促。
車隊自然的停下,包括宮廷護衛在內的所有人都隻能注視著前方。
洛川自然也已經走出車廂,就站在老車夫身邊,踩在馬車上往遠處看。
然後就看到了那一抹煙塵之中肅殺的血色!
仿若紅塵之中一條血河!
在藍天紫土之間,閃亮的仿佛赤色琉璃!
轟然而至!!
那宛若天軍的赤色騎兵隊在為首一人高舉握拳之後緩緩停在距離車隊十數米外的地方,為首之人看向站在馬車之上的洛川,右拳咚的一聲敲在左胸鐵甲之上!
“咚!”
一百騎兵齊刷刷的行了騎兵禮,一片靜謐之中,騎兵行禮整齊劃一的鋼鐵交擊之聲響徹曠野,驚得遠處田中幾個農人跌倒在地。
煙塵沒過車隊,一眾車夫侍從都蒙了塵,但誰都沒有動上半分。
“竟然是血騎!”老車夫有些震驚的喃喃道。
洛川卻隻是安靜的注視著那一支同樣安靜的騎兵,就站在那裡,右手握拳然後敲在左胸,竟也就那樣回了一個離郡軍禮!
不遠處的紅甲騎兵中為首之人舉起雙臂比劃了幾個手勢,一百騎兵便分成兩隊,沉默的繞著車隊轉了一圈之後,一隊向前一隊向後,將整個車隊護在其中。
為首的騎兵首領單獨來到洛川馬車前下馬行禮,聲音清明,中氣十足,“屬下離郡輕騎血騎營第一百將洛長恭拜見公子,奉太守令在此護衛公子安全!”
洛川沒有立刻去扶他,而是跳下馬車繞著他轉了兩圈,先是低頭看了看他赤色的麵甲,而後在他厚重的赤色騎士甲上敲敲打打,最後又將他垂在地上的血色披風拿起來扯了扯,然後才道,“這一身裝備較之普通離郡輕騎還要精良一些,你們大概也是精銳中的精銳,隻是為我做護衛實在是有些可惜”
地上跪著的騎兵百將沒有抬頭也沒有言語。
“起來吧,長恭,”洛川伸手拍拍那騎兵百將的肩膀讓他起身,等到後者起身他才發現眼前的騎士竟然比自己足足高出近一個頭,可謂威武雄壯,“太守大人怎麼說?”
那騎兵百將一低頭道,“太守大人隻說屬下百騎需誓死護衛公子安全,其餘一切聽您調令。”
“好,那就先隨我去蒼顏看看,”洛川笑著跳上馬車坐在老車夫身邊輕聲道,“養在這離城的哪裡能叫作血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