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就那樣安然返回了漢江另一頭的渡口。
虎頭蛇尾的好像一個笑話。
船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會感到詫異,但劫後餘生更多的是慶幸,誰還願意多想這其中的緣故。
船工們一個個惶惶然返家,至於今天江上發生了什麼,渡船底下又為什麼破了個大口子,那是誰都不敢提甚至不敢想的事情,更何況臨下船還被船頭兒老漢一個個拽住耳朵囑咐了幾十遍!
雖說如他們這樣的漢江渡船,能夠在靠岸時觸了礁石這種事一樣是匪夷所思,但船工們心裡頭默念了十幾回,就連自己都信了幾分,心裡頭也就踏實了不少。
至於說事情會如何傳說,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相比較船頭兒船工們,洛川一行就顯得平淡許多,一番忙碌整理妥當車隊便下了船,除去多了一輛在碼頭上臨時買來的馬車以外,看不出什麼不同。
洛川沒有進入車廂,就坐在江伯身邊,兩隻腳搭在車轅上,將手枕在腦後,悠悠然看著四周景象。
這漢江南北雖然隻是一江之隔,差彆卻實在不小。
同樣是漢江港渡,江北渡口雖也有些船隻,但多數隻是尺寸偏小的普通渡船,大多隻能往返漢江兩岸運送些散客,少數尺寸大一些的也運送不了多少人貨。
可江南港口則完全不同,不但規模比之江北渡口大了十倍不止,港內停泊著的船隻也以中大型商船為主,其中最大的一艘貨船目測長度超過百米,無數的碼頭工人在那裡上下忙碌搬運貨物,僅這一艘貨船帶來的人流車流便要勝過江北渡口的總量,更不必說如此規模的貨船此刻在港內停靠的就有兩艘,尺寸小上一些的貨船還有數艘之多?
“這座港口因為距離懷城最近,算是河內郡最大的港口了,據說即便算上漢江下遊江州腹地內的幾座大型港口,這座的規模也可以排進前三之列,”老車夫一邊控製著馬車緩慢行進一邊對身邊的洛川道,“從這裡再往上遊去,漢江水流便逐漸湍急,水道就難走了,所以即便廣郡一樣設有渡口且距離我離郡、永昌郡和安陵郡更近,那些從我們三郡販賣獸皮之類特產的商人們也更加願意選擇這裡的港口轉運貨物,不但更加安全,成本也要更低一些。”
洛川點一點頭,擁有前世記憶的他自然明白河運港口對於一個地區經濟發展的重要性,尤其是在眼前這樣哪怕科技水平無從談起,能量運用卻同樣神奇的世界。
於是乎,他對眼前大港的觀察便更加認真了幾分。
坐在他旁邊的老車夫突然道,“自打過了漢江,盯上我們的至少已經有三波人。”
洛川聞言裝作不經意往四周人群處掃去,多是些搬運貨物的苦力和驅使貨車的馬夫,看見這樣一行車隊駛來,一個個避恐不及,什麼異樣都沒有,“這港口內龍蛇混雜,我們這樣的車隊行駛其中有些引人注意也是難免。”
老車夫卻搖了搖頭,“在這西南漢州,離郡輕騎就是一麵金字招牌,敢動這塊招牌的人不多,所以暗地裡盯著我們的自然不是港口這些蛇鼠混雜的醃臢貨,就憑這些廝混市井的小角色,誰敢盯上離郡輕騎的車隊都是嫌命長,”他看都不看四周不遠處一群群一簇簇忙碌又小心的苦力,語氣森然,“盯上我們的是修煉者,三波人,全部都是修煉者,沒有一個普通人。”
洛川一驚。
這個世界無論你是人是妖,是修道亦或修武,都被人們稱作修煉者。
因為想要修煉都需要天生非凡的資質,萬裡挑一,一旦修煉又很快就能獲得普通人再努力也難以企及的力量,所以修煉者近乎被民間看做是不同於凡人的另外一種存在,無論在哪裡,都是作為極其稀缺的戰略資源而被重視的,在大鼎王朝,幾乎沒有修煉者會淪落到市井坊間,不是投身軍伍就是托庇於權貴家族
“很強?”洛川的聲音低不可聞。
一旁的老車夫卻聽得真切,隻是搖了搖頭,“不下手試試是很難知道,”他頓了一下後又道,“或者你可以問問她。”
洛川知道老車夫說的是身後車廂裡的絕美女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衝著車隊前的三騎中為首的軍候李牧招呼了一聲,等到後者撥轉馬頭來到馬車一旁後,才壓低了聲音道,“如果加快速度,天黑前有沒有可能抵達懷城?”
李牧飛快的抬頭看了下日頭後在馬背上稍稍俯身,同樣壓低了聲音道,“渡河前後花掉的時間太多,秋天日短,今晚天黑前不可能趕到懷城,”他還想要說點什麼,看了一眼洛川身邊的老車夫後,閉上嘴不再說話。
洛川沉吟片刻後扭頭問老車夫,“江伯,從這裡往懷城去中途可要經過什麼大一點的城鎮?”
老車夫搖頭,“這裡距離懷城很近,除了這河內港算是一座規模較大的城鎮外,一路南下除了村落沒有其它能夠入眼的城池了。”
“那就在這河內港住一晚,也好感受一下這水路交通要地的繁華之處,”洛川想了想,抬頭衝李牧笑道,“勞煩軍候找處客棧,我們今天就不走了。”
“是,”李牧一挺身行了個軍禮後拍馬往前去。
等到李牧走遠一些,老車夫才斜了一眼洛川道,“怎麼渡過了這漢江到了我西南漢州的土地上,你反倒比先前還要小心幾分,要知道,到了漢州就算回家了。”
洛川無所謂的笑了笑,“我自幼跟著江伯你在京城長大,漢州於我而言也算不上什麼老家,”他歎了口氣又看向四周港口內忙忙碌碌的人們,“何況就算離郡輕騎再厲害,五騎人馬也就隻是麵招牌。”
老車夫微微皺眉,盯著洛川的側臉好一會兒才低沉道,“如果你擔心那幾個暗中盯著的眼睛,我去除掉他們,”他的聲音平淡得好像隻是說吃飯喝水一樣,“在這西南漢州,敢這樣盯著離郡太守家的公子,不管他們是誰家的人,死了從來都是白死。”
洛川卻緩緩靠到車廂上,抬頭看著天上的白雲悠悠道,“何必如此,”他自嘲一笑,“我可不是那位從小長在太守大人身邊的二公子,有啥不能讓人看的,如果他們隻是想看看,那就讓他們看個夠好了。”
“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看夠?”老車夫的目光滑想某處。
“等我灰溜溜從離城滾出來的時候,”洛川笑著喃喃道,“應該就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