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彙集到那身影上。
“那是?!”有人驚呼。
隻見大浪前方十幾米的半空,月長霽以蹬雲摘星之姿騰起,在閃耀著彩光的水花間停滯了不到一瞬後,翻身準確落在石船船頭上。
船尾被這力道壓起又放下,激醒了船上失神的九人。
簫丞駿臉色瞬間煞白,神情如見鬼一般,這丫頭居然被江水衝走都死不了?
她怎麼做到的?怎麼上來的?!
關煜驚喜大叫:“月丫頭!哈哈哈我就知道!”
可他麵上喜色還未散去,下一秒就見月長霽噗嗤噴出大口鮮血,對他們喊道:“抓好啊,還沒結束!”
浪潮再至,幾人渾身一個激靈迅速抓好,月長霽也在最後時刻強忍胸腔內的劇痛,手腳並用扒住了石靈傀儡的小身板。
石靈傀儡:?
“轟——”小船再次被全數掀翻。
第三浪的威力已經很小了,可江水拍來時月長霽反而覺得身體幾乎要散架,因為她斷裂的肋骨此時正插在她的肺腑中,刺激得她不斷在水裡吐血。
剛才被衝走時,正有兩條蝴蝶鱺在石船右後方交尾,她完全是出於本能,當即外化小E在手奮力抓上一魚後背。堅硬的鱗片破碎,那隻“罪魁禍首手”由於月長霽身上的慣性衝力,在魚背上扒下好大一片魚鱗,造成幾道長長的抓傷後,終於在魚尾上方停下。
倒黴催的雄魚吃痛慘叫,失控將體內元氣一下子排了個乾淨。
它又痛又氣,什麼東西傷它!
隨後沒等月長霽穩住身形,雄魚便擺動身軀將她甩下,一尾朝她狠狠拍去。
這一拍讓她脫離潮湧,卻也擊斷了她的胸骨。
而此刻,被死死纏住的石靈傀儡在水中姿態雖然依舊優雅,但它卻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情緒:
無語。
這小丫頭也抱得太死了,自己的脖子好像都要被她掰下。
不對,它好像沒有脖子……
同時它還隱約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後背一戳一戳的,正是月長霽的骨頭在自行複原,可石靈傀儡哪想得到,於是乎那兩顆豆豆眼又迷茫了。
最後一浪很快過去,石船浮起,水麵逐漸趨於平靜。
石靈傀儡正想把身上的小人兒扯下,哪知月長霽一口混著江水的血噴在它臉上,隨後身體一軟滑下,癱在了它腳邊。
石靈傀儡:……算了
它抹了一把臉,輕鬆抬起了與船身融為一體的雙腳,一步跨出來到船頭最前方,立於船緣背對眾人。
月長霽虛弱睜眼,掛著濕意的睫毛輕顫。
蝴蝶鱺啼鳴在耳邊遠去,此時隻餘江水輕緩拍打小船的聲音,日輝透過漸漸散去的水汽,在頭頂傾斜落下,昭示著風浪後的勝利。
簫丞雪壓下暈眩惡心的感覺,晃悠悠站起,“浪……結束了嗎?”
“兩刻鐘後,準備上岸。”學宮靈傀們齊聲道,隨後所有小船加速朝前駛去。
“太好了!”學子們歡呼:“我們終於過關,馬上就能到學宮了!”
也有人哭泣,同行的夥伴沒了,至親也葬身江中。
懸明天海這三浪,在十批船隊三千多人中,帶走了近五百人,隻剩兩千七百多人。其中有護身法寶的官貴子弟占六成,剩下四成能力弱小的,大多都與官貴子弟們達成某種交易或是應下成為伴卿這樣的條件。
像月長霽關煜簫丞衍他們這樣靠自己活下來的,隻有寥寥幾十。
月長霽恢複好後,正要撐著爬起,一雙小手扶上她的胳膊。
她扭頭看去,是那個叫嚴菲的娃娃臉女孩。
看月長霽兩次幫他們係上又解開逃生結,嚴菲兄妹倆很快學會,嚴邵此時正幫著其他人解綁。
“謝謝。”月長霽也沒矯情,借力起身後道了聲謝。
兩人算是第一次正式說上話,月長霽沒覺得什麼,反倒是嚴菲嚴肅的小臉上攀上一絲緋紅,她彆扭開口:“是我們要謝謝你……”
月長霽微愣,好奇看她。
“謝謝你不顧一切救了我們,剛才、剛才還差點害你丟了性命。”她說這話時一直垂著眸,聲音也小,雙手搭在身側指頭悄悄地扣著手心。
這副原本極其不善表達,又好似做了很久心裡準備才開口的樣子……月長霽挑了挑眉,“不必客氣。”
她湊近嚴菲麵前,笑眯眯道:“到時我遇到危險,你也舍命相救便是,”
嚴菲猛地抬頭,兩人目光對上,她娃娃臉上隻出現一瞬的猶豫後立馬變得堅定,“我會的!”
月長霽抿嘴笑道:“我說笑呢,之前答應過你們,那人情不用無需舍命來還。”
她剛說完,一個熊抱撲來,差點讓她剛複原的肋骨又受到重創。
“嗚嗚,月丫頭你沒事太好了。”關煜抱著她嚎道。
“咳咳……”月長霽咳出一口餘血,大罵:“關煜你給我鬆開,你小子想勒死我啊!”
“呀,你怎麼又吐血了!”關煜被扯下後驚呼,又附到她耳邊:“你身體不是恢複得極快嗎?怎麼,現在不行了?”
月長霽額頭冒出黑線,罵人的話剛到嘴邊,見他通紅的雙眼又隻好咽下。
船艙內,趙嗣之手中的玉佩化為粉末,護著兩人的水光屏障也隨之散去。
“那丫頭還真是命大。”聶文宇喃喃道。
趙嗣之看著艙外船頭被圍成一團的月長霽,神色發怔,“隻是命大嗎……”
月長霽被蝴蝶鱺拍起時,他二人所處的位置看得並不完全,但她被江水帶走的事實可是真切被他看在眼裡的,現在這丫頭不僅驚天動地的回來了,居然還跟個沒事人一樣。
這還是人嗎……
這時簫丞衍兄妹也過來將月長霽圍住好一頓仔細打量,確定她無事後,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若不是我受傷耽誤了時間,長霽你也不會為了救我們來不及顧及自己。”簫丞衍還是忍不住自責道。
“與你無關。”月長霽淡淡道,見他耷拉著腦袋的樣子,她又將語氣放緩:“又沒人怪你,為何要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
她不想糾結此事,說完不等簫丞衍回答,來到剛才拴著腰帶的地方。
簫丞駿的心頓時跳到了嗓子眼。
見月長霽麵無表情盯著一處,關煜問道:“月丫頭,你在看什麼?”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隻見剛才拴著他兩人的那根腰帶,另一端隻剩了很短一截。
關煜震驚拿起,“怎麼會這樣?!”
這一驚呼,再次把其他人吸引過來,簫丞駿為不引人懷疑,也在一旁伸著腦袋湊熱鬨,裝作好奇的樣子打量那根腰帶,他表情看起來不知所以,實則此刻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若不是頭發上還滴答著江水,恐怕遮掩不住他額頭冒出的冷汗。
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研究那腰帶的斷口,簫丞駿想快速一瞟探查月長霽的神色,哪知正好與她充滿殺意的眼神對上。
他雙腿一軟,差點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