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遠身旁一人徑直走向林珩,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林淮則眼疾手快率先捂住自己的頭。
“臭小子,彆嚇她!”
林珩哎呦一聲跑桑遠身後,告狀道:“遠叔!東叔他又打我頭!”
“彆鬨了。”
桑東作勢要再打,被桑遠製止。他聲音渾厚溫柔和,又自帶威信,讓人不敢造次。
月長霽這會也顧不上裝哭了,她坐在地上,看著這三人,頭仰得快翻倒過去。
這也、太高了吧。
她覺得桑遠得有快兩米,另兩人也不遜色。都往她身邊一站,跟小山頭似的,壓迫感實在太強。
“彆怕。”桑遠彎腰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月長霽狠咽口水,一邊比劃邊費力答道:“月、月……”她憋了半天,還是沒能說清後兩個字,但好在知道了自己不是個啞巴。
桑遠神色不變,似乎很清楚她為什麼會在這虎頭山。
他朝桑東使了個眼色,桑東立馬會意,帶著兩個小的去到李二屍體旁。
不到一刻鐘,李二全身以及鄭三娘遺漏的包袱都被摸了個乾淨,他的屍身連同牛車則被一同推下了山崖。
月長霽看得目瞪口呆,這行雲流水般的摸屍毀屍動作,她可太熟悉了。
神他娘的山賊截了人販子!
“劉竹,帶上她回去了。”
“好嘞遠哥!”那叫劉竹的男人笑著應下,一把將她拎起扛在肩上,嘿嘿傻笑兩聲“這女娃還有點斤頭”後和跟著桑家林家兄弟飛速離開了此地。
另一邊。
鄭三娘亡命般往來時的方向逃竄,跑得麵如紙色也絲毫不敢停留,直至雙腿脫力才癱倒在一塊大石後。
可剛喘上兩口氣,便覺後頸突來一陣涼意。
“誰?誰!”她雙目睜圓,猛然轉身。
下一瞬,一隻黑鴉朝她飛衝而來,鄭三娘瞬間腦海劇痛,隱約看見漫天黑羽卷落,隨後便閉上了眼。
————
桑遠等人身手矯健敏捷,飛岩越壁、過河蹚水速度極快,就連林珩林淮兩兄弟也能遠遠跟在後麵,不曾被落下。
月長霽在劉竹肩頭被顛得反胃想吐,直到半個時辰後天際見亮,一行人的腳步才慢下來。
她緩緩抬眼,發現此刻正處一片山穀,煙雲繚繞,霧靄氤氳,比之前暖和不少,以至還有不少山花盛放,點綴其間,著實一派世外桃源景象。
好講究的山賊,竟有這樣寶地作賊窩!
景致美則美矣,月長霽此刻卻沒多少心思欣賞,因為此刻她的目光對上了一雙幽紅的鳥眼。正是解決掉鄭三娘後趕回來的黑鴉。
它停在桑遠肩頭,紅瞳中有奇異波紋流轉,似好奇,又似在探究她的跟腳。月長霽覺得詭異,想挪開視線而不得,隻能任由一陣淡得不易察覺的波光自黑鴉眼中發散到她身上。
波光剛準備深入她體內便被一股強勁阻力反彈開來,“吱哇”一聲慘叫,黑鴉差點從桑遠肩上栽下。
桑遠將它接在手中,不解問道:“怎麼了,玄岐?”
玄岐不敢置信地晃了晃發暈的腦袋,撲棱著翅膀“啊,啊”兩聲表示自己沒事後,學人一般雙翅作叉腰狀,眯著鳥眼生氣地瞪著這胖丫頭。
月長霽覺得自己眼花了,剛才這死鳥是不是剜了自己一眼?
不過她沒有仔細探究,從醒來到現在,這小身板折騰顛簸了一晚上,實在有些撐不住了。
桑遠順了順下玄岐的頸羽以示安撫,一行人在山穀裡左轉右繞,終於來到一個隱秘石洞前。
洞口處站著一老者一少女,林家兩兄弟見到很是興奮,嚷嚷著:“劉伯,阿姐!我們回來了!”隨後風一樣地撲進少女懷裡。
“阿姐~”林珩抱著林熹的胳膊撒嬌,林淮不甘示弱也將自家阿姐抱得緊緊的。
林熹有些無奈,兩個弟弟每次都是這般,這才出去了一晚就跟分彆了多久似的。
“回來了。”劉伯笑得慈祥溫和。
劉竹道:“是,爹。帶回來個丫頭。”他將月長霽抱起給劉伯看,動作有些生澀,但還算溫柔。
月長霽睜眼,到賊窩了?感覺不大像啊……
“呀,怎麼一臉的血?”劉伯驚呼:“這丫頭受傷了?”
之前天黑著沒太留意,現在桑遠等人才看清他們帶回來的女娃,半張臉和胸前的衣襟上都是乾涸的血液,小臉滿是疲憊,卻還撐著眼皮打量著他們。
“我看看。”林熹扒開兩個粘人精弟弟,一把接過月長霽,眼裡止不住的疼惜,“劉伯遠叔我們快進吧,隻怕是丫頭吐的血,得趕緊給惠嬸瞧瞧。”
月長霽好奇地看著林熹放大在眼前的白淨臉蛋,女孩不過十四,身形纖弱,卻還是穩穩當當將她抱在懷裡,說完便一人當先往洞內走去。
山洞內兩側點著幾團火把,幾人走得飛快,月長霽勉強看清了整個內部構造。
洞高三四米,寬七八米,四周石壁很是光滑,不似天然形成,倒像是機械開槽出的通道。在這隻有冷兵器的古代,就憑這幾人能將龐大的山體石塊鑿得如此平整嗎?回想醒來一路上到現在,她腦子已經開始有點漿糊了。
身形突然變異的人販子,體能爆表飛岩走壁的山賊,堪比工業時代的開山技術。
這一晚發生的一切都在顛覆她以往對古代的認知。
走了不過小半刻鐘,洞內縱深處忽而光亮乍現,待徹底走出之後,所見場景簡直大出月長霽意料。
此空間由仍存在於山體內,但卻比剛才的洞穴寬闊百倍。
一片巨大的鏤空在頂部,抬眼可觀部分天穹,有日光自其中落下,正好灑在下方四五間木屋頂上。每間木屋表麵都附著纏繞藤蘿花枝,花開正豔,四周又有數十株果樹錯落其間,花香果香撲鼻而來,引得彩蝶流連,實在秀美。
月長霽嘴張得老大,這哪是什麼賊窩,說是隱居福地也不為過。
“惠嬸!遠叔他們帶回來個小丫頭,好像受傷了。”林熹抱著她邊跑邊喊。
話剛落,七八個虎頭虎腦的孩子興衝衝從西側一間屋內跑出,將她們圍成一圈,盯著這新來的小胖妞好奇地瞧來瞧去。其中一個鼻子上冒著泡的小子湊近得極近,月長霽鄙夷地避開,她大致看了一眼,這些孩子有男有女,最大的十歲左右,最小的也就四歲。
叫惠嬸的隨後聞聲而來,對著月長霽就是好一通檢查,又給她把了脈後道:
“隻是身上有些擦傷和淤青,這孩子體格健壯,沒有什麼大礙。”
眾人鬆了口氣,林熹欲將她抱去清洗,被月長霽避開。
她抬頭隻看著桑遠劉伯幾人,問道:
“這、是哪?”
桑遠對上她清澈如水的眼,蹲下身輕歎口氣:“這裡是梨園戲班,以後便是你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