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有意思……”
遠處高台,李青將這些儘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
一身淺色常服,頭戴淺色綸巾的他,與雪色幾乎融為一體,極難被人發現。
實在太無聊了,瞧瞧熱鬨也挺好。
李青換了個姿勢,繼續瞧熱鬨。
隻見一向玩世不恭的朱厚照麵色一變,忙安撫道:“紅包紅包,先過來領了紅包再說。”
不過,小家夥可不好誆,非但不上前,還一步步倒退……
眼瞅著小東西即將撒丫子狂奔,朱厚照終於急了,甩手一巴掌呼在大侄子腦門上,罵道:“還不快抓住他!?”
朱載壡有些猶豫,“這不太好吧?”
“不好你大爺!!”
朱厚照破防,“媳婦兒還要不要?”
“我……”
朱載壡猶豫,小寶可不猶豫,邁開小腿兒就跑,直奔月亮門而去。
眼見即將東窗事發,朱載壡終於下了決斷,悶頭直追。
小短腿終究跑不過大長腿,近在咫尺的月亮門,小寶終是沒能邁過去,被朱載壡提溜起來抱進懷裡,悶頭往回跑,還不忘捂住小家夥的嘴巴……
那模樣,就跟偷狗似的。
李青皺了皺眉,上身微微前傾,遲疑片刻,終是沒出手。
“朱伯,現在咋辦!?”
“還能咋辦?”朱厚照沒好氣道,“你先穩住他,我給你打掩護,彆再整岔劈了。”
“哎……哎彆動。”朱載壡又抱緊了一些,強行按下扭動身體的小家夥兒,乾笑道,“小寶,對不起啊,我也不想的……”
小寶本就對朱載壡有很大意見,眼下如此,更覺這家夥虛偽的很,大眼睛都要噴火了,咿咿呀呀個不停……
朱載壡聽不清他說了啥,但也知道肯定不是啥好話,不由更是頭疼。
八字沒一撇不說,還上來就增加了難度,朱載壡的腿也開始疼了……
不多時,朱厚照便領著一臉陰沉的李信走了過來。
瞧見寶貝孫子憋得小臉通紅,李信更是火大。
“還不撒手?”
“啊,好。”朱載壡跟燙了手似的,一下子撒開手。
小家夥摔了個屁股墩兒,更氣了,吭哧吭哧跑到爺爺跟前,開始告狀……
朱載壡張口結舌,緊張地直比劃,也不知他在比劃啥……
“爺爺,他太欺負人了。”
“嗯,爺爺知道了。”李信深吸了口氣,朝朱厚照道,“你帶小寶離開,我有話與他說。”
朱厚照自知理虧,屁也不放一個,拉著小寶就走,紅包更是直接塞給了小寶,連磕頭拜年的程序都給免了。
朱厚照半拽著小寶,一邊往無人問津的高台走,一邊乾笑道:“大過年的,你也不想大家都心情不好吧?”
“……朱爺爺你也欺負我。”
“瞧你這話說的……朱爺爺疼你還來不及呢,如此也是為咱兩家親上加親嘛,彆這麼小心眼兒。”朱厚照道,“他是窮了點兒,可李家嫁女從不在乎對方有沒有錢,隻圖個人不是嗎?”
“可他這人也不行啊,第一次見麵就耍心眼兒,說什麼送我的禮物,見我不喜又說是祖爺爺送的,還有剛才……都把我捂得出不動氣兒了,還說他也不想……”小家夥氣得不行,“就他這樣的人品……哪怕出身再高貴,也非良人。”
“前幾日去冶鐵廠,你不也沒少回懟他嘛,還有在威武樓時,你還笑話他……”朱厚照道,“看在我的麵子上,這事兒就算平了。”
“冶鐵廠你都沒去……他告狀了?”
“興你告狀,還不興人家告狀?”
“……好吧,也不是啥大事,不計較就不計較,隻要他不娶我姐,其他一切好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輪的到你說話?”朱厚照白眼道,“還有啊,他這人是不會說話,你說他蠢笨,我沒話說,可虛偽……真不是,他就是嘴笨,人也笨,心腸不壞,人品也沒的說。”
小寶:||“你是咋得出這個結論的?”
朱厚照壓低嗓音,道:“就憑他肯毅然決然地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還不能證明?”
“啊?這……”
小家夥竟無言以對,接著,也壓低了嗓音,問:“朱爺爺,您真是他大爺,他真是你侄子?”
“不像嗎?”
“不像!”小寶誠實的說。
“呃……可能是因為我有少數民族的血統吧!”朱厚照說。
小寶:⊙⊙?
朱厚照沒再解釋,隻是道:“知道太多對你沒啥好處,有些事,你這個年齡段還不該知道。”
小家夥撓撓頭,又點點頭,末了,垂頭喪氣。
“我還是覺得……”
“你覺得有啥用?”朱厚照撇嘴道,“你個屁大點的孩子,還真操上心了……”
小寶悶悶道:“他要不惦記我姐姐,我才不這樣呢。”
“行啦,人還是挺好的,興許你姐也喜歡呢?”朱厚照問,“他醜嗎?”
“倒是不醜。”
“以他的出身,他的履曆,你覺得他真是誌大才疏?”
“這……”
“日久才能見人心,不要過早下定論。”朱厚照說道,“還有,冶鐵廠發生的事,他可不是向我告狀,隻是覺得你討厭了他,向我請教如何彌補。”
“真的?”
“我騙你乾嘛?”朱厚照無語道,“就剛才他那表現,真虛偽的人,會那般愚蠢嗎?”
小家夥仔細想了想,微微搖頭,“好像……確實不像。”
“本來就不是虛偽。”朱厚照苦笑道,“就是純粹的笨。”
“……”小家夥還是有些不痛快,悶悶道,“笨就有理了?讓我姐姐嫁給一個笨人……你當然沒意見,可……”
“哎?不能這樣說。”朱厚照道,“低情商評價是笨,高情商評價是老實,你是想你姐嫁給一個老實本分的人,還是想你姐嫁給一個花花腸子的人?”
小家夥愣了愣,頓時糾結起來,小臉皺巴巴的。
朱厚照好笑道:“行啦,這個不強求,你姐若是能看上他,自然皆大歡喜,你不讚同也沒用;你姐要是看不上他,自也不會亂點鴛鴦,你沒必要糾結這個,當然了,你糾結也沒用。”
小寶悶悶點頭,狐疑道:“不強求?”
“當然,就憑你祖爺爺,我們伯侄也不敢強求不是?”
“這倒是……”小家夥仔細想了想,不再憤憤不平。
說話間,二人登上高台。
小寶瞧向小院方向,感傷道:“祖爺爺一個人,一定很孤獨。”
“嗨~他孤獨的時候多了去了,你真要去陪他,他也未必開心。”
“太姑奶奶也這樣說……為啥啊?”
“因為他想你們一大家子熱熱鬨鬨,團團圓圓的過年,至少從除夕到年初二這幾日,他以為這樣更好。”朱厚照輕歎道,“他終究是個外人。”
“才不是呢。”小寶據理力爭,“太姑奶奶說了,從祖爺爺認下高祖時,俺們李家就是祖爺爺的子孫了。”
朱厚照隻是笑,也不解釋。
“唉,祖爺爺要是在這就好了,我好給他拜個年。”
“明兒個再拜也不算遲,十五之前都是年,不出正月不算過完年。”朱厚照懶洋洋道,“當然了,若你真想磕頭,給我磕頭也是一樣,實在不行……你就把我當你祖爺爺!”
朱厚照得意笑道:“你朱叔叫他李叔,這麼算的話他就是弟弟,我這也不算占你便宜,是不是這個理兒?”
“是不是這個理兒且不談,你臉是不是癢了?”
一道清涼的嗓音傳來,朱厚照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我去,哪兒,哪兒呢?”
下一刻,眼前一花,再定睛去瞧,可不就是李青嘛。
朱厚照臉都綠了。
難得裝一波,卻遇上了正主兒,心情彆提多鬱悶了,直呼開年不利。
“啊哈哈……那什麼,我就是跟孩子吹了個牛,活躍一下氣氛,畢竟……”朱厚照靈光一閃,忙正色道:“大過年的!”
李青:“……”
小寶:“……”
“咳咳,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啊?”
“‘朱伯,你真安排好了’的時候。”李青黑著臉說。
“啊?”朱厚照一臉震驚,“這麼遠的距離,你都能……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順風耳?”
小寶沒忍住,道:“朱爺爺,您這說話的藝術,真該好好教教你大侄子!”
朱厚照:||“……調皮。”
見李青還是黑著一張臉,忙又道:“全憑自願,一點不勉強,這個請你放心,我與李信、小姑也是這般說的,女娃瞧不上,算他沒本事,瞧上了……呃嗬嗬……便是緣分,親上加親。”
雖然對小老弟不爽,可對娶李家女娃這事兒上,朱厚照還是願意幫幫場子的。
畢竟都姓朱,都是朱家人,還是同一個爺爺,且到底坑了小老弟一把,朱厚照哪能再放任大侄子不管。
“小寶小寶,快,給你祖爺爺拜年,剛你不還說嘛,快點兒。”
小家夥知道他這是用計,卻也甘願上當。
小寶下跪,恭恭敬敬磕了個頭,道:“小寶給祖爺爺拜年了,祝祖爺爺事事順遂,平安喜樂。”
“好孩子,快起來。”李青神色多雲轉晴,探手入懷掏紅包。
朱厚照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好險,總算糊弄過去了。
不料,李青將紅包塞給小寶之後,又斜睨著他,哼哼道:
“你不磕一個說不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