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城上。
明軍全麵接手這裡,與此同時,破開的城門也被明軍以土石堆砌,並加以夯實,搞得密不透風。
這一來,之前葉爾羌可汗的所有努力,都為明軍做了嫁衣裳。
看似明軍退了一步,實則卻是阻斷了葉爾羌可汗與外界的聯動。
雖不至於消息傳布出去,但武裝想要進來,根本不可能。
葉爾羌可汗,以及整個內城,全在明軍的掌控之中,至於所謂的城內武裝,根本不足以產生威脅。
俞大猷嘿嘿道:“甕中之鱉,再不識時務……咱們就燉王八湯喝。”
胡宗憲心情也是好極,打趣道:“你還挺饞。”
“啊哈哈……這一路來,嘴都淡出鳥了,搞點葷腥打打牙祭,不是挺好嘛。”俞大猷看向李青,問,“侯爺,你說這葉爾羌的可汗是否俊傑?”
李青沉吟道:“我想,他最終還是會選擇和談,不過,肯定沒有在吐魯番那般順利了。”
“那不還是不識時務嗎?”
李青輕輕搖頭,道:“葉爾羌汗國的領土麵積、人口,都比吐魯番大了太多,肯定不會輕易作出大讓步,這跟識不識時務關係不大。”
胡宗憲緩緩道:“確是如此,可咱們也不能太慣著,不然難保他們不會恃寵而驕。”
“胡總督這話算是說到我心坎上了。”俞大猷哼道,“這些個蠻夷,就不能太給他們臉了。”
李青不禁苦笑,輕歎道:“任重而道遠啊……”
“?”
“蠻夷這個標簽一日不撕下來,這裡就不是真正的大明。”李青說道,“唯有打破這個觀念,它才能真正成為大明的一份子。”
俞大猷訕然,胡宗憲也有些不自然。
“侯爺,其實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俞大猷悻悻道,“這不是它還沒成為大明嘛,等成為了大明,我肯定不這麼認為。”
李青隻是笑了笑。
“真的。”俞大猷強調,“要不然,我發個誓?”
李青一臉無語,沒好氣道:“是不是蠻夷,不是你說了算,更不會遵從你的意願,唯有萬萬人都承認它、認可它、不排擠它,它才不是蠻夷。”
胡宗憲訕訕道:“想到這一步……確實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李青微微頷首,道:“不僅這裡,漠北一樣如此,甚至就連早就融入大明的遼東,如今對其的觀念都還沒徹底扭轉,官如此,民亦如此……消化遠比吃下要難,難的多。”
俞大猷撓撓頭,咕噥道:“侯爺,你也太善了。”
李青失笑搖頭,說道:“始皇帝六合一統之前,七國相互抵製,乃至相互仇視,現在去看那時的觀念,無異於是分裂思想。”
二人怔了怔,無可辯駁。
“所以啊,我們這些當權者不能隻著眼於當下,也要著眼於未來。”李青說道,“未來關內關外相親相愛,他們再看我們,會不會也認為,我們這些當權者,太過狹隘了呢?”
胡宗憲心悅誠服的說:“侯爺所言甚是,是我們淺薄了。”
“我沒有責怪的意思。”李青擺了擺手,道,“雖說西域曾歸屬於中原王朝,可畢竟遺失太久,一時難以轉變對其的印象,這很正常,且這裡與中原脫鉤太久,也的確不習教化,這深層矛盾,不是說說大道理就能解決的……需要投入大量的成本,一點點來改變。”
李青欣然道:“先秦七國彼此廝殺,大一統之後,隨著政權穩定,逐漸融合……成見自然而然便消失了,五湖四海俱是一家,把酒言歡,好不快哉……未來,漠北、西域,當也會這般。”
“中原人去了草原,他們會拿出燉牛肉、烤羊肉……中原人去西域,他們也會熱情招待,吃著烤串喝著酒……同理,這裡的人去了中原,也一樣會受到中原人的款待……”
李青滿臉的憧憬,喃喃道:“這才是真正的統一。”
二人怔然,有憧憬,也有懷疑。
胡宗憲:“真會有這麼一日嗎?”
“自然。”李青說道,“雖說需要很長的時間成本,但結果是一定的。”
俞大猷悶悶道:“侯爺你這麼一說,我都有些不忍下手了。”
李青哈哈一笑,道:“倒也不必,至少也要等這葉爾羌汗國名義上成為大明,才好釋放善意……眼下,還是敵對關係,真要打起來,自然要往死裡揍,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
“嗯,好!”
俞大猷輕鬆許多,乾笑道,“侯爺,有時候我都覺得……你好的不像個人。”
這廝的誇人方式一向彆具一格,李青都習慣了,聞言,笑著反問:“不像人像什麼?”
“像一個悲憫世人的神明。”俞大猷說道,“雖然我不信鬼神,但你真的像……因為人好不到你這個份兒上,甚至有時候我都覺得你太理想化了,也好的太過分了。”
胡宗憲很少讚同俞大猷,這一次,卻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傳聞中,這位永青侯標簽一向是——霸道、鐵血、狠辣、目無君上、無法無天……
可接觸這麼久下來,他卻發現不是那樣的。
即便傳聞不虛,那也是為了更大的善,不得不那般。
“確實好的太過分,好的不像人……”胡宗憲輕歎道,“可惜,這份大善卻鮮有人去了解,對侯爺來說,未免太過不公。”
二人不禁為李青感到不值。
李青輕笑笑,渾不在意的說道:“這些我從不在乎,當然了,我也沒你們說的這般好,我隻是想提前複刻雙方本就存在的融洽關係。”
“本就存在?”
“嗯,本就存在。”李青笑著說,“其實,我是個先知。”
二人哭笑不得……
眼瞅著成為困獸,又從大侄子口中了解了李青的非人哉之彪悍後,葉爾羌可汗再不敢血拚。
第二日的中午,便遣人來邀請李青幾位主將去內城和談。
李青讓俞大猷駐守,與胡宗憲一起去了內城……
來到可汗宮殿,豐盛宴席已經備好,葉爾羌可汗也沒了昨日的怒不可遏,熱情又隨和。
“來自大明的上差,昨日隻是誤會,本汗從未想過與大明為敵,還請上差莫怪。”
胡宗憲說道:“既是誤會,解除了,也就好了,主要還是沒有得到有效溝通,倒也不能全怪你們。”
“是是,上差所言極是。”葉爾羌可汗連連點頭,笑道,“對於大明,本汗有的隻是敬意,對大明皇帝更是如此,上差之前說明軍來此,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不知皇帝陛下……?”
李青說道:“吐魯番汗國已經歸順大明,忠明王不僅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敕封,還獲得了朝貢貿易的機會,同時,未來也會得到大明的援建……皇帝陛下的旨意是允許你們成為大明。”
葉爾羌可汗笑容一僵,既憤怒,又震驚,一個人的臉皮怎會有如此厚,這麼無恥的話,都能這麼冠冕堂皇的說出來……
可汗深吸一口氣,道:“皇帝陛下還真是宅心仁厚,不過,我們這裡太過貧瘠,實在難以回報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天恩浩蕩,然,我們無福消受。”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回報不回報……”受李青感染,胡宗憲說話也李青化起來,“可汗說這話就見外了,這是不拿我們當自家人,不拿皇帝陛下的旨意當回事,這可不好。”
可汗:“……”
“本汗願意與大明朝貢貿易,向大明皇帝陛下稱臣納貢,可本汗並不想成為大明,還請上差諒解。”
李青懶懶道:“皇帝陛下的旨意,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是強人所難,這是以大欺小……”葉爾羌可汗哼道,“我不信皇帝陛下會如此,你們肯定是曲解了皇帝陛下的旨意。”
胡宗憲嗬嗬一笑,道:“既如此,可汗可隨我們去一趟京師,當麵問詢皇帝陛下。”
“你……”可汗拍案而起。
李青:“嗯?”
“呃嗬嗬……”可汗忽又笑了,乾笑著坐下,道,“今日不談那些,吃酒,吃酒。”
“不談叫我們來做甚?”
李青上身前傾,森然道,“你在戲耍我們?戲耍大明皇帝陛下?”
葉爾羌可汗都驚呆了。
這怎麼又跟大明皇帝掛鉤了呢?隔著數千裡,我咋個就戲耍他了,怎麼動不動就是大明皇帝陛下……
可汗悲憤道:“真要打,我們或許會付出慘痛代價,但大明也一定不好受!”
“那就試一試?”李青挑了挑眉。
大侄子忙道:“叔父,彆衝動……”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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