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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李青平靜且冷淡的目光,朱厚熜敗下陣來。
“你沒切身體會,你哪裡懂遇上一個榆木腦袋是何等痛苦?”
朱厚熜悻悻道,“那什麼,還是先把人治好吧,彆的都不算緊要。”
頓了頓,“能,能治好吧?”
李青沒好氣道:“凡事都有意外,我上哪給你保證去……你見我治好了幾個?”
朱厚熜一呆,再不顧上吐槽,失驚道:
“我兒才多大?這能一樣嗎,這可是國之儲君,這可是大明未來,這可是……”
“行啦行啦。”李青一臉無語,“凡事總有意外,即便有九成把握,不也有一成失敗的可能嗎?況且,他都燒這麼久了。”
朱厚熜一滯,緊張道:“能治好吧?”
“隻有九成把握。”李青說。
“……”
九成非常高了,可不知怎地,朱厚熜卻是忐忑不已,再也顧不上吐槽兒子了。
“需要什麼,先生儘管開口,我無有不……咳咳,一定滿足。”
李青揶揄:“嗬嗬,這會兒緊張了,剛那股子咬牙切齒的勁兒呢?”
朱厚熜默然道:“再不爭氣,再如何孽障……那也是我兒子啊,哪有父親可以不在乎兒子生死呢?”
李青怔了怔,輕輕道:“放心吧,也不是什麼了不得大病,就是拖得太久了,難有性命之憂。”
“如此,最好不過……”朱厚熜鬆了口氣,整個人鬆弛許多。
“我欲收取西域之事,先生可知道?”
“聽說了。”
“?”
李青頷首道:“收取西域是件性價比很高的事,我自然高度讚同,不過,能不打仗,最好還是不發兵的好,對西域用兵,成本太高了。”
“這是自然。”朱厚熜歎道,“朝廷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怎好無度開支。”
說起這個,朱厚熜就有些難受。
“朝廷的財政收入是真不少了,可花費之大,仍令我難以接受,近些年,年年赤字,長此以往下去,朝廷財政必將真正意義上的赤字。”
朱厚熜苦悶道,“財政收入已臨近頂點,即便再行增長,也極其有限了啊。”
李青笑了笑:“可你有無想過,若不做這些,若一直做守財奴,大明會有今日嗎?你應該清楚,時下這些花錢如流水的政策,都是在投資未來。”
朱厚熜無言以對。
“好了,你也彆跟我哭窮了,我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不就是不想補棉麻一事上,李家的虧空嗎?”
“……其實,我都讓人核算了。”朱厚熜訕訕道。
“既如此,那就給錢吧。”
“呃……”朱厚熜支支吾吾道,“還沒算好呢。”
李青嗤笑一聲,轉身往內殿走去。
朱厚熜忙也跟上,可還沒走兩步,就遭到了李青驅趕。
“他這樣都是你給逼的,你這個時候進去,不是火上澆油嘛,乾你的活去。”
當初,藍玉就差點被李景隆給氣死。
朱厚熜悻悻點頭,待李青走進去,才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吐槽,“你是皇帝我是皇帝?真是倒反天罡……”
…
朱載壡幽幽醒來,瞧見床邊坐著的李青,不由麵色一驚,隨即轉又茫然。
“可算是醒了……”
李青輕輕呼出一口氣,將他頭上紮著的銀針取下,道,“哪裡特彆不舒服?”
朱載壡定定瞧了李青片刻,緩緩背過身去,不發一言。
“嘖嘖嘖……年紀輕輕,咋還想不開呢?”李青好笑道,“論前途無量,隻怕世上再沒人能超越你的了。”
朱載壡依舊一言不發,隻拿後背對著李青。
“這孩子……”
李青抬手就是兩巴掌。
朱載壡都驚呆了,扭頭瞧了李青一眼,蒼白的麵龐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你瞅啥?”
“……”朱載壡沒搭話,再次轉過頭,悶不吭聲。
李青愣了愣,咕噥道:“該不是把腦子燒壞了吧?”
側躺的朱載壡微微抖了下,又恢複了平靜,還是不看李青,不與他說話。
李青又嘗試著溝通了幾次,卻都無果,索性也不管他願意與否,強行把他扳過來,又給紮了一遍針。
完事兒,又給開了藥方,讓小太監去太醫院照方抓藥。
見這小混賬油鹽不進,李青也懶得再搭理他,既然人都醒了,暫時也沒有性命之憂了,隻要調理得當,十天半月差不多就恢複了。
問題不大……
就是太叛逆了!
不過這個年紀叛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十六歲的兒子,碰上精明強勢的老子,出現這種情況並不稀奇。
“如何了?”
“人已經醒了,好好調養的話,半月左右基本就恢複了。”李青說道,“父子之間,溝通很重要,你是皇帝,你也是父親,要拿捏好度。”
朱厚熜連連點頭,搓著手道,“我可以進去了嗎?”
“……去吧!說話注意點兒,不要再刺激他了。”
“哎,好。”朱厚熜匆匆應了聲,忙不迭去了。
李青不禁感慨: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怕薄情如朱厚熜,對自己兒子也做不到無情……
盞茶功夫,朱厚熜便走了出來,臉色異常難看。
“情況可不是你說的那樣。”
李青放下茶杯,驚詫道:“又昏過去了?不應該啊……”
“人倒是沒昏過去,不過……腦子糊塗了,連我都不認得了。”朱厚熜麵色鐵青的說。
“哦?我去看看……”
再進內殿,果如朱厚熜說的一般。
年輕太子朱載壡麵色呆滯,雙眼空洞無神,誰說話,他就盯著誰看,也不吭聲,對他說的多了,就笑一下。
就跟個二傻子似的。
“怎麼辦,這下怎麼辦……”朱厚熜來回踱著步,心急如焚。
李青蹙眉沉思片刻,道:“這樣吧,晚上我就住在這裡,好好找一找病因,也好對症下藥。”
朱厚熜不疑有他,點頭道:“那就有勞先生了。”
“你有勞我的地方多了去了。”李青嗬嗬道,“你們老朱家又何止你一人勞煩我?”
朱厚熜不知李青為何突然發火,可時下有求於人,隻好乾笑著連連賠不是。
末了,問:“要不我也留下吧?”
“不用,你該忙公務忙公務,該去後宮去後宮,你在隻會添亂。”李青淡淡道,“總之,你兒子死不了就是了。”
朱厚熜心頭氣鬱,卻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跟李青硬頂,訕然道:“一切聽先生安排。”
李青做了個拉伸動作,沒好氣道:“我這一路疾行,飯都沒吃上一口,給我弄桌子酒菜來,搞豐盛點。”
“哎,我這就吩咐奴婢去辦!”
朱厚熜走了兩步,又回身道,“還請先生,務必治好太子,既是為朕,也是為大明。”
李青冷著臉,哼道:“還用你說?”
“……先生留步。”朱厚熜悶著臉去了。
~
李青打了個哈欠,問道:“你不想做太子了?”
“……”
“做太子比死還可怕?”
“……”
“論裝傻,你還是太嫩了,昔年建文削藩,太宗裝瘋……嘖嘖,人太宗才叫豁得出去呢,啃生肉、吃爛菜、露宿街頭、逢人大喊‘我是燕王’……”李青鄙夷道,“再瞧瞧你,你就是裝,也總得裝出個樣子來吧?”
“……”
“你可以沉默,不過,若是以為這樣就能騙過你父親,未免太過天真,也太瞧不起你父親了。”
李青淡然道,“現在的他不過是關心則亂,即便我不說,過不幾日他也能想明白。”
“……”
“以為我在詐你?”
“……”
李青氣笑道:“行吧,想裝就先裝吧,這樣的太子也確實太廢物了,真沒什麼可惜的。”
“……”
見狀,李青也不再廢話,往椅背上一靠,閉目養神。
小半時辰後,小太監送來豐盛酒菜。
李青開始大口吃喝,一邊吃,一邊吧唧嘴,配上濃鬱香味兒,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口水直流。
何況,十餘日沒好好吃飯,且病情已好轉許多的年輕人。
朱載壡情難自禁,終於不再拿後背對著李青,茫然的眼神,聚焦在李青那張嘴上。
香啊,造啊……
朱載壡悄悄吞咽著口水,胃裡泛酸。
卻見李青又拽下一隻雞腿,晃了晃,“想不想吃?”
“……”
下一刻,雞腿就進了李青的嘴,滿臉的神情滿足,口齒不清的讚道:“還是宮廷的禦膳好吃啊……”
朱載壡閉上了眼。
卻在此時,一個小太監端著藥進來,小聲求著,“殿下,該進藥了。”
朱載壡被扶著坐起,接過藥,咕咚咕咚就給飲了,幾乎連個藥渣都沒剩下,完了,似乎還有些意猶未儘。
小太監喜得不行,接過藥碗看向李青,“請問,殿下能吃些什麼?”
“殿下今日不宜進食。”李青吐出雞骨頭,懶懶道,“馬上天就黑了,這個點吃東西,最容易積食了。”
小太監毫不懷疑,朝太子行了個禮,又向李青一禮,緩步離去。
朱載壡看向李青的茫然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情緒波動。
不過,李青壓根兒不理會。
吃飽喝足,天色也暗了下來,李青起身關上門,又一一點燃蠟燭。
接著,走向朱載壡,咧嘴一笑,道:“吃了這麼多,不活動一下消消食,還真會積食呢。”
朱載壡:“?”
下一刻,李青的大逼兜就甩了上去。
嘴裡還罵著,“你個狗日的,你還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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