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塑造一個孩子的性格，首先要讓他對你產生親近感。
這一手下來，小家夥和李青的關係一下子拉近許多。
“祖爺爺，您看小寶都能學什麼呀？”小家夥喜滋滋道，“小寶不挑。”
“去，紮個馬步先。”
“馬步？”
“基本功不紮實，學什麼都是半吊子水平。”李青說道，“一個好的體魄，才是一切的根本。”
“好叭。”小寶跑到一邊，在院子中央處做了個蹲坑的姿勢，歪頭問道，“這樣可以嗎？”
李青嘴角扯了扯，“可以，保持住。”
“嗯，好的。”
小家夥臉蛋通紅，興奮的不行。
李青、李浩，相視一眼，一臉笑意。
李青拿起一顆尚未完全成熟的棗子，在身上抹了抹，咬上一口，讚道：“這孩子不錯，可塑性非常強。”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怎麼個教，就是怎麼個樣兒。”李浩微笑道，“既然青爺願意教，這孩子就交給你了。”
李青輕輕頷首，一邊啃著棗子，一邊打量著遠處的小家夥兒。
小小一隻，皮膚粉嘟嘟，小臉胖乎乎……比貓啊狗啊什麼的可愛多了，瞧著賞心悅目，看著心情舒緩。
不多時，
小家夥兒發出怪叫，“祖爺爺，我堅持不住啦……！”
“累了就歇歇，彆逞強。”
小家夥兒一屁股蹲在地上，小手撐著地，扭頭問道：“祖爺爺，我得紮多久馬步才能學真本事啊？”
“凡事欲速則不達，一步一步慢慢來吧，能教你的都會教你。”李青溫和道，“做事要勞逸結合才好，去書房看會兒書去，我跟你太爺爺聊會兒天。”
“哦好。”小寶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土，“祖爺爺、太爺爺，小寶去了。”
“去吧。”李浩頷首，目送他去了書房，突然想起了什麼，“書房裡沒他不該看的書籍吧？”
“……”李青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那些平時都鎖著呢。”
“呃嗬嗬……還是青爺想的周到。”
我隻是不想社死……李青起身道：“走，去客堂，我給你好好調理一下，中秋要過好，年也得過好。”
“嗯。”
……
黃昏時分，接受完真氣梳理的李浩又飲了溫熱湯劑，很快便倦意上湧，哈欠連連。
“去好好睡一覺。”李青說道，“這次保準你一覺到天亮！”
“嗯。”李浩拄著拐杖起身，隻覺渾身舒泰、輕盈，人也有了幾分力氣，都不用人扶，“小寶，太爺爺去休息了，晚上你和祖爺爺一起睡。”
“好噠。”小寶點點頭。
短短半日功夫，小家夥對李青的陌生和膽怯，便消弭大半。
晚上，
小家夥抱著枕頭，冒出半個腦袋，“祖爺爺，我睡哪兒呀？”
李青拍了拍床內側。
“喔，好的。”小寶爬上床，蹬掉鞋子，鑽進內側蓋上被子，露出上半張臉，黑葡萄的瞳仁，映著燭光忽閃忽閃，有些怯怯的。
到底才認識半日，第一次跟陌生人睡，小家夥多少有些慌慌的。
李青：“睡覺？”
“好。”
李青起身吹熄蠟燭，夜色籠罩一切……
好久，
李青輕聲打破沉寂，“怎麼還沒睡啊？”
“祖爺爺怎麼知道小寶沒睡啊？”稚童驚奇。
李青笑笑沒解釋，問道：“第一次睡外麵，是不是很不習慣？”
“有一點。”小寶嘴巴悶在被子裡，說話悶悶的，“前麵跟太姑奶奶去蘇州，第一天也睡不著，之後就習慣了。”
“人總要經曆從不習慣變為習慣。”李青溫和道，“當初祖爺爺剛來時，也挺不習慣的，時間長了，慢慢就……就習慣了。”
平和溫淳的嗓音，消弭了小家夥對陌生環境的戒備，小腦袋往上拱了拱，好奇問道：
“祖爺爺，你為啥不會老啊？”
“因為我不屬於這個時代。”李青溫和道，“我隻是誤闖到這個世界的客人，故才與眾不同，格格不入。”
“天神下凡？”
“嗯……姑且算是吧。”
漆黑又寂靜的夜，讓稚童沒有安全感，可祖爺爺的溫和，卻讓孩子十分踏實。
無形的外部壓力，讓小家夥本能地貼近李青，心理上也貼近了許多，拘束進一步減輕。
“祖爺爺什麼時候下的凡啊？”
“洪武五年。”李青嗓音溫柔，極有耐心，“最初十年隻在方寸之間，直至洪武十五年，才真正開始融入這個時代。”
“這樣啊……”小寶打開了話匣子，又問，“祖爺爺下凡，是不是來接張仙人的班啊？”
“為何這麼說？”
“您不是張仙人的唯一嫡傳弟子嘛，”小家夥分析道，“我猜，張仙人教會了您，就回天上交差了，小寶說的對不對？”
許久的沉默。
就在小寶即將升起慌張情緒之際，溫淳的嗓音再次響起。
“對極了。”
小家夥悄然鬆了口氣，問道：“祖爺爺，太爺爺生命快到儘頭了是嗎？”
“你聽誰說的？”
“沒人說，可小寶看得出來。”小寶失落道，“太姑奶奶、朱爺爺他們，都這麼認為，太爺爺也會去天上嗎？”
又是一陣沉默，“嗯，會的，故去的人都會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那太好了。”小家夥振奮，接著想起了什麼，又問，“祖爺爺你是不是也有一日要回天上交差？”
“大抵會的，不過那要很久很久以後了。”李青說。
小家夥的求知欲很濃，問題很多，李青耐心很足，一一作答。
寂靜漆黑的夜，一小一老，一問一答……
次日。
睡晚的小家夥兒，直到天色大亮才醒，睜開眼，發現臉蛋兒貼著的地方，濕漉漉的一片，他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角，又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
緊繃的小臉兒緩緩柔和下來，慶幸自語道，“還好沒尿床。”
穿上衣服，提上鞋子，走出廂房，卻見太爺爺正在廊下‘切西瓜’，小家夥頓時開心起來。
“太爺爺，您病好啦？”
之前太爺爺都是一手拄拐，還要被人扶，今日卻將拐杖放置一旁，精神頭明顯也好了許多，在小孩子的認知中，這就是病好了。
李浩含笑點頭，一邊繼續著動作，一邊道：“來，小寶，跟太爺爺一起耍。”
“好！”
小家夥立定站好，一邊瞅著太爺爺的動作，一邊耍起不著邊際的太極拳，滑稽又可愛。
這時，李青從東廚走出來，解下圍裙走上前，道：“太極養生拳都給學偏了，來來來，都向我看齊。”
一老一小停下動作，學著李青，重新開始……
一個行將枯木，一個朝氣蓬勃，一個暮氣沉沉……畫麵卻極是溫馨。
早飯很簡單，肉粥、茶葉蛋、炸秦檜，小家夥卻吃的香甜，吸溜著肉粥，小臉紅撲撲的，大眼彎彎。
昨夜的夜話，讓他徹底喜歡上了這個慈祥的祖爺爺，脾氣溫和仙術高，長得好看手藝好……
而且，在祖爺爺這兒也不會被逼著讀書，書房裡，都是帶著圖畫的故事書，生動有趣又不晦澀，幼童一下子就愛上這裡了。
“祖爺爺，中午吃什麼啊？”
吃過早飯不到一個時辰，小寶便迫不及待問起午飯。
“你想吃什麼？”
“昨日的麵條可好吃了，要不還吃麵吧？”小寶舔著嘴唇說，“我要多吃一些。”
李青含笑點頭，拉住還要去撒歡的小家夥兒，道：“彆瞎跑了，這院子都被你翻騰了一個遍，出這一身汗……去書房讀會兒書，下午我去給你買兩件衣裳，晚上泡泡澡。”
“好噠。”
小家夥咧嘴樂道，“太爺爺，小寶去讀書啦。”
“去吧去吧……”李浩沒好氣道，“瞧把你給樂的，明日起，每天練半個時辰的字。”
“……好叭。”小家夥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就半個時辰哈。”
李浩板著臉，揚了揚拐杖。
小家夥一縮脖子，麻溜去了。
“這孩子……”李浩歎了口氣，說道，“太歡了也不好，怕是過不兩日，他就沒了新鮮感。”
李青笑著說：“我法子多著呢，還拿捏不了一個孩子了？”
“倒也是……”李浩哈哈一笑，輕輕做了個拉伸動作，“青爺我現在好多了，完全可以做事了。”
“做什麼事？”李青瞪眼道，“給我老實待著，中秋之前，哪裡也不能去。”
李浩苦笑道：“不是我非要逞強，這件事關乎太大，也是青爺你……”
“這些不用你操心，小雪兒、小照子他們姑侄加在一起，不比你差！”李青哼道，“按計劃逐步實施，他們綽綽有餘，我都放心，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頓了下，語氣放緩，“相信他們，再說，馬上就能看到反饋了，不用急，也沒必要急，準備那般充足，連人性都考慮進去了……你安心調養身子才是正經。”
李浩輕歎點頭，苦笑道：“總是想做些什麼，如此隻覺虛度光陰。”
李青理解他的心情，緩聲道：“給自己留一些時間做一些沒意義的事，正是這些沒意義的事，才彌足珍貴，才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