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宿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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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

更名張居正的張白圭,小口飲著薑茶,一邊,徐階笑望著他,滿眼都是稀罕。

有這麼一個青年才俊做學生,怎麼都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徐階是越看越喜歡。

“好些了嗎?”

“學生好多了。”張居正放下瓷碗,作揖致謝。

徐階故作不喜,“跟我也這般見外?”

張居正連忙賠了個不是。

“後生可畏啊……”徐階由衷說道,“好好努力,你未來之成就,定在我之上。”

“徐師這話羞煞學生了。”張居正忙謙虛,“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學生隻是……”

“哎?”徐階抬手打斷他,笑嗬嗬道,“謙虛可以,過度謙虛則會讓人小覷,年輕人就得有衝勁兒,可不能妄自菲薄。”

“呃……徐師說的是。”張居正乾笑點頭,虛心接受。

徐階笑意溫和,問道:“你入翰林院兩年了,對未來規劃可有打算?”

張居正一怔,隨即心頭狂喜,忙又一揖:“請徐師教學生。”

這抓機會的能力,天生的政治苗子啊……徐階暗暗感慨。

“雖說年輕人多沉澱一下是好事,可於你而言,不過是虛度光陰罷了。”

徐階捋須道,“事上練、心上磨、致良知,方為大道。”

張居正恭敬聆聽,不急著開口。

見狀,徐階眸中讚賞更甚,說道:“以後常來府上,混個臉熟。”

“是,謝徐師栽培。”張居正心情澎湃。

重點不在‘常來府上’,‘混個臉熟’才是關鍵。

與誰混個臉熟?當然是常來徐府的官員!

張居正哪能不激動?

不過,張居正十分克製自己,表達了強烈感激之後,並未詢問具體細節,轉而投其所好,請教起陽明心學。

這可搔到了徐階癢處,當即好為人師的講解心學……

‘心學,真是這樣的嗎?’

張居正手持紙傘漫步雪中,雙眉一直擰著……

對心學他早有耳聞,卻沒涉獵不深,今日聞之,深感困惑。

對王陽明本人,他十分欽佩,對心學,尤其是今日聽了徐階講解之後,他更覺心學被高估了。

有用當然有用,可張居正總覺著哪裡不對。

這樣的陽明心學,莫說與孔夫子相比,比之朱熹的格物致知,都多有不如。

~

皇宮。

朱厚熜放下手中厚厚的書稿,手捏眉心,陷入沉思。

“呼~這些便是王學的所有內容?”朱厚熜擰著眉。

陸炳拱手道:“縱有疏漏,不過十之一二,今王學流傳甚廣,輕易便能獲得。”

“流傳是挺廣泛……”朱厚熜麵色陰鬱,“都在京師大放異彩了,能不廣泛嗎?”

“皇上……?”陸炳試探著問。

朱厚熜沉吟少頃,道:“王學立異成名,邪說爾,即日起,禁邪說以正人心。”

陸炳恭聲稱是:“臣這就去辦。”

黃錦欲言又止,終是沒忍住,輕輕說道:“皇上,李青對王守仁可是極力推崇,私交也甚好呢。”

“那又如何?”朱厚熜哼道,“朕針對的又非王守仁本人,如此,很給他麵子了。”

這些年下來,歲月的無情在他身上一一詮釋。

皺紋多了,精力少了,精氣神也不飽滿了。

丹藥一日不落,修行日日不輟,可始終沒有顯著成效,朱厚熜哪能不鬱悶?

“黃錦,下次你再見李青,直接問他,朕是否能長生!”

不用問,答案奴婢早就知道了……黃錦訕訕點頭,“奴婢記住了。”

頓了下,“皇上,王學真能禁的了嗎?學說這東西不比其他……”

“禁不禁的了是一回事,禁不禁又是另外一回事。”朱厚熜歎息一聲,氣鬱道,“這個王守仁,可真會給朕找事兒。死了都不讓朕安生……”

於帝王而言,儒術才是最好的,沒有之一。

任何學說都無法取代。

可現在的士紳名流,乃至官員,都開始推崇標新立異的心學,身為皇帝的朱厚熜怎能不惱火。

果然啊,跟李青相關的人,就沒幾個讓他省心的。

楊慎是一個,王守仁是一個……

“唉,還是大意了,早該在王守仁活著的時候就禁止,竟真讓其成了氣候……”朱厚熜懊悔不已。

~

金陵,進入臘月之後,氣溫又降低了不少,較之前些年最冷的時候,仍稱得上暖冬。

令人心情愉悅……

清晨,李青還沒起,六字真言便響了起來。

“開門,是我,朱壽。”

“帶吃的了嗎?”

“帶了。”

“馬上。”

院門打開,卻見朱厚照兩手空空,李青當即就要揍人。

朱厚照忙道:“且慢動手,我有件大事與你說,先進屋。”

“你最好有。”李青哼了聲,轉身往客堂走去。

朱厚照關上門,忙也跟上……

客堂,

李青了解朱厚照口中的大事,陷入沉思……

“其實,我就是通知你一下,並非是要你給老王討公道。”朱厚照正色道,“非是心學不好,而是它真不適合時下的大明。”

李青不語。

朱厚照又道:“雖說被定義為邪說,確是過分,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顯然,它已經影響到權力場了。嗯…,客觀來說,它的確很容易跑偏,一旦跑偏……跟邪說也沒啥區彆了。”

李青幽幽一歎:“其實,心學挺純粹的,沒那麼多彎彎繞。”

“問題是學它的人不純粹啊。”朱厚照攤了攤手,隨即安慰,“你也不用憤慨什麼,學說類的東西,可不是想禁就能禁的,再者,朝廷隻針對心學,並不是針對老王。”

李青斜睨了他一眼,哼道:“你倒想得開。”

朱厚照乾笑笑:“那我這算不算知行合一?”

“嗬嗬。”

“不是?”

“你根本不懂知行合一的意思。”李青沒好氣道,“知行合一不是要你知行合一,隻是一個陳述而已。”

朱厚照也不糾結這個,問:“對此事,你怎麼看?”

頓了下,“你要乾預嗎?”

李青思忖良久,緩緩道:“其實,朝廷不該理睬,這一定性反而落了下乘。不過,既已定性,再強迫皇帝更改,勢必更糟糕。”

見他如此說,朱厚照大為放鬆。

“我還以為你會勃然大怒,為老王打抱不平呢。”

“乾嘛勃然大怒?”李青好笑道,“心學肯定能傳承下去,並大放異彩,何須在意一時長短?”

“也對,這不還有你的嘛,等到合適的時機再……”朱厚照突然止住話語,狐疑道,“不對呀,你這也太平靜了吧?”

朱厚照上下打量李青,“你該不是準備進京暴揍朱厚熜吧?”

“我沒那麼無聊。”李青白眼道,“等他人沒了,再給心學翻案不就是了?”

“倒也是……”

朱厚照微微點頭,分析道,“其實,即便朝廷定了性,在心學推崇者的心中,也仍會被奉為圭臬。”

李青瞟了他一眼,哼道:“你大清早跑來,就是為你兄弟說話的?”

“哪有,我才懶得管他。我是怕你一個衝動,非要他朝令夕改,進而影響了朝局。”

“既然你這麼關心朝局,不若去京師關心?”

“……瞧你,又說笑了不是?”朱厚照訕訕,忙岔開話題,“走走走,去威武樓喝兩杯,叫上表叔,咱們支上火鍋,溫上好酒,好好嘮嘮。”

李青:“我現在瞅你不咋順眼。”

“要不你捶我兩拳?”

聞言,李青左手掰右手。

“你肯定下不去手!”朱厚照忙補充說,繼而一把拉住他一隻手,不讓他掰了。

“……”

“走啦走啦。”朱厚照打斷施法,拽著李青往外走。

路過永青侯府,朱厚照讓小廝轉達李浩……

專用雅間兒。

三人落座,一邊品著熱茶,一邊談論大明經濟。

這方麵,李浩最有發言權,連李青也多有不如。

所以基本上都是他在說,李青、朱厚照隻是聽,偶爾說上一嘴……

“表叔,眼下大明一片大好,不過,離觸頂也不遠了,你可有良策?”

李浩沉吟了下,微微點頭:“我有兩策。”

“牛哇牛哇。”朱厚照連連奉承,並為他添上熱茶,“說來聽聽。”

李浩說道:“其實,我這第一策都不用引導,用不太久諸多大富便會這樣去做——投資。”

“你說的是投資海外?”李青皺起眉頭,這一向是他反對的。

李浩搖頭:“並不是,是投資大明。”

李青詫異了下,“仔細說說。”

“工商業欣欣向榮,建作坊,搞生產能賺錢,這個概念深入人心。”李浩存心賣弄,“你們說,這關口如何快速增長財富?”

朱厚照不假思索:“多建作坊,加大生產!”

“青爺你以為呢?”

李青輕輕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哈哈……錯!錯的離譜!”

二人:“……”

朱厚照朝李青挑了挑眉——表叔這般欠揍,你忍得住?

這個階段的李浩,可不能揍了……

李青深吸一口氣,道:“那是什麼?”

“讓彆人建作坊,搞生產。”李浩說道。

朱厚照皺眉道:“表叔你是說……放貸?”

“不,是投資分紅。”

李青突然有種無奈的宿命感。

果然,當資本到一定階段,都會朝著金融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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