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樓這回求購的貨品，影庭儲備不足，本尊還需半日準備。”
阮嫣兒收起劍樓的信，隨口道：“既長期合作…影庭還有種特效藥，文道友這回可一並帶回去些，看合心意否。若喜歡，本尊下回想見到地階的劍修功法。”
錦衡所修的《十方一陽劍訣》就是地階，分三冊，品階遞增，他隻修下冊到了第三層，沒有後兩冊便無法突破瓶頸。
若三冊齊全修到大圓滿，此功法便不遜於天階。
文簡當即應下條件，千麵夫人說是特效藥，還要價不菲，那便絕對好使。
他可是親眼目睹樓主和大長老拿到貨後有多驚喜，對千麵夫人和影庭的造詣讚不絕口。
所以說服他們並沒想象中困難。
劍樓求購毒物這事，文簡不置喙，但毒物的用量怎麼說都不會大，而特效藥卻是所有人的剛需，一方勢力更是如此。
“如此，文道友便在影庭暫歇，黃昏時小伊會給你貨品。小芷替本尊招待貴客吧。”
“是，主人！”
“多謝款待，夫人慢走。”
阮嫣兒收了文簡送的靈樞特產，走向竹林深處，不曾回頭。
待到了水榭，她才從精美的漆盒中撚起一枚桂花糕，慢條斯理吃了一口。
雖和剛出爐的味道相差甚遠，可是……
仍是十二年前的滋味。
是陳姨鋪子的手藝，豆香味特彆濃。
阮嫣兒凝視漆盒中的桂花糕，久久未動。
文簡的禮品，勾起她悠久的回憶。
陳姨鋪子的點心花樣很多，這桂花糕是招牌。
師父不愛吃，師娘覺得不夠甜，可她和紫鵲都是很喜歡的。
於是那時丹閣晚膳總會備一份當餐後甜點，桃瑤瑤自是來者不拒，她們三個小輩常會嬉鬨著搶最後一塊，都說“最後一份最香”，很是鬨騰歡脫。
師父便時常嫌棄她們，道一句“沒眼看”，可眼裡卻滿是寵溺。
那時他為了給師娘親手做點心，偶爾會向陳姨討教，也偷師了桂花糕的配方，卻總複原不了人家的手藝。
可師父到底是學會幾分，便偶爾不聲不響在桌上擺兩盤桂花糕——一盤買的，一盤他做的，一吃便知誰是誰。
桃瑤瑤是個隻顧滋味的小傻蛋，不知那是她唐大哥親手做的，嫌棄不好吃不愛吃。
但嫣兒和紫鵲給麵子，就算真不好吃，她們也會吃到光盤，因為心裡永遠比舌尖的甜。
紫裙的美豔女子撚半塊桂花糕，垂著眸恍惚，一動未動。
下雨了，淅淅瀝瀝滑過千麵夫人妖冶的麵孔，紅了她的眼尾。晶瑩混著雨水，與手中潮濕的糕點碎末一同灑在地上。
上次流淚是什麼時候？
物是人非，滄海桑田，阮嫣兒早已記不清了。
但這是她以千麵夫人的臉，流的第一次淚。
餘光裡，天空突然更陰了，她聽到雨水打在傘麵的劈啪聲。
白錦衡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後，右手撐著油紙傘為愛人擋雨。
他不執一言，俯身低頭，吃下她手中混了雨淚的半塊潮濕桂花糕。
“是陳姨鋪子的，嫣兒愛吃的那款。”
“錦衡、錦衡……”
阮嫣兒轉身望向他，已是她最初的容顏。
人畜無害，梨花帶雨，委屈得令人心碎不已。
“嫣兒…想師父師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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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嫣兒這次供給煙雨劍樓的特效藥，是她多年為白錦衡毒療後鑽研的產物。
是丹丸，可並非傳統意義的丹藥，可口服也可外用。
連沈南冥造成的根骨之傷都能緩釋，其效根本毋庸贅言，若流到市麵上絕對引起劇震，令百家爭搶。
阮嫣兒想：師父是傳統的以丹藥和功法治療，而她便是反其道而行之，另辟蹊徑以毒攻毒，兩者各有千秋，但是殊途同歸。
雖沒學會他兩成丹道之能，可她這也算醫道出師了吧，師父若知曉會不會為她自豪呢？
不出意外，當文簡過了近一個月再來影庭時，連他都為特效藥而震驚不已，麵見阮嫣兒時比過去更敬畏。
因為他回靈樞城時，劍樓正好起勢力衝突，弟子們在曆練時撞上司徒家的隊伍，雙方大打出手，各有損傷。
文簡看到一名弟子被抬回來後，已被劍樓的醫修判了死刑，他便恰好給奄奄一息的弟子用了影庭的藥。
然後所有人一同見證了弟子被吊住命，緊接著，可怖的外傷敷藥後發出滋滋聲和紫煙，第二天便開始有新肉生長，覆蓋白骨……
煙雨劍樓從上至下都目瞪口呆，這種特效藥彆說他們，恐怕偌大靈樞城也沒人見過。
關鍵在於它不是丹藥，而同效果的丹無不是有價無市，一顆難求！
這特效藥千麵夫人是能量產的，這回她就送來四份先給劍樓試用……
此等良藥，若是能拿到穩定的貨源……
自此煙雨劍樓對影庭和千麵夫人的重視程度拔高到極致，而搭上這條線的大功臣文簡，也在劍樓地位水漲船高，權力幾乎高過所有長老。
以後他隻負責與影庭的合作，其他瑣事不必再費心。
他再次前來，遞給阮嫣兒樓主親筆信，信中劍陽道人畢恭畢敬地詢問此藥產量和價格，懇請夫人定期穩定給劍樓供貨。
還隱晦請求不要賣給彆家，就讓劍樓成為唯一的合作方。
阮嫣兒麵上不動聲色，心裡譏笑：果然是一群貪婪的鬣狗。
可這麼貪心，給的報酬卻是吝嗇——並非十方一陽劍訣，而是一本無甚特色的地階功法。
文簡也覺臉紅，《十方一陽劍訣》雖隻地階，可實際不止，它是劍樓最好的幾本功法之一。
按說如此特效藥，報酬理應拿這幾種才配得上，但劍樓會議表決的結果是：夫人隻說要地階，沒說要哪一本，便先拿普通的地階試試。
萬一能行豈不美哉？就按價值從輕到重支付，沒準不必給最好的功法，夫人便看膩了不再圖這些。
若不成，再拿好的給她，以換取更多良藥。
文簡竭力反對，覺得自家劍樓此舉實在抽象——夫人的藥，誠意不可謂不重，怎麼劍樓分明重視合作，到最後關頭仍守著“功法不外傳”的迂腐，還貪圖小利？
實在離譜到文簡無法理解。
但他地位高了也沒高過樓主，隻能硬著頭皮來試。
結果……千麵夫人翻了翻他帶來的功法，隨手一扔，半個字都懶得說，便向竹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