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沉默地用靈眼四處觀察尋找,果然沒發現房間的法寶、結界或陣眼之類的東西,當然了,葉如泱不可能留下這種破綻。但的確如她所說,他們之間有了好的進展——至少唐墨不用再費心錮仙索了。而至於葉如泱的傾訴衷腸……唐墨心如止水,波瀾不驚。他最生氣的時候,是報複性的想過等出去後把事捅到靈樞殿,乾脆徹底撕破臉算了。但他已經冷靜下來了,他想倒不如借此將利益最大化,這樣對他未來布局最有利。曾經葉清漪給他清虛令,唐墨不要,因為那等同於繼續和清虛宗綁定。但這宗門裡的確有個法寶是他想要、而且以後沒準派上大用場的,或許能正好借此拿到手,作為賠償金。而若是之前提出,哪怕葉清漪對他心生愧疚,考慮到這法寶的意義,她也不會輕易鬆口。至少會要求他回宗、繼續成為她的弟子作為給法寶的前提條件,而唐墨不會接受。福禍相依,這回沒準能拿到。說回葉如泱,或許她確實真情實意在乎他,但選擇的方式就決定了唐墨不可能如她所願。而她尚沒意識到這點,她並沒自以為的那般聰明、一切儘在掌握。唐墨無法像她期待的那般,與她成為知音或親密的家人,這從不是誰一廂情願便能做到的事,她隻是自我感動。但若葉如泱以正常妥當的方式來接觸,唐墨也能抱著平常心,與之保持恰當的良性關係,類似慕容雨那種盟友。最重要的是,他在乎的隻有黎未晞,過去是,未來亦然。誰都比不過他的未晞,唐墨不需要也不想依賴彆人,有她的在乎足矣。他站在窗邊,已經入夜,皎潔月光潑灑在宗門大地,他凝視遠處弟子居亮起的燈光。他仍弄不明白葉如泱究竟做到的,讓彆人在窗邊都看不到屋裡的自己。但不重要了,他已留下了葉如泱沒察覺到的訊息——那時她還在為幾朵花而喜不自勝。唐墨估算著之前用丹靈氣催熟藥材的時間,以及自己留在清虛園花叢的“份量”……應該差不多了。且看葉璃能否發現,以及她會如何抉擇吧。-此刻清虛園,葉璃的確像葉如泱說的,又習慣性來此睹物思人。但這回和往日不同——她思念的人失蹤了。而白天在宗主殿看到一點異樣令她懷疑:唐墨有可能在那裡。但她和嫣兒出於某種原因,看不見他。這個猜測令葉璃一下午都惴惴不安,若是真的,那就說明師尊的確如嫣兒懷疑的,正是綁架唐墨的那人。而她今天騙了自己。葉璃是下意識不願信的,除了對於師尊的敬愛之外,更是源自對她的了解:師尊做不出這般出格的行為。尤其前段時間師尊甚至不敢去麵對唐墨,一提起就神色黯淡、舉止無措,謹小慎微生怕再做錯事惹他厭煩。突然把他綁回來?儘管師尊如今變化很大,變得樂觀開朗,葉璃猜她是悔悟後的成長,可也不該如此。但現在,葉璃有了另一個猜測。她想起外麵有人在傳:清漪劍尊破除心魔困擾,不日便可步入大乘。那如果是反過來呢?如今出現在他們麵前的不是劍尊本人,而是她的心魔。若是如此,她的行為、氣質和性情的改變,便有了合理的解釋。並且綁回唐墨亦是有可能的了——葉璃也被自己的心魔趁機占據過,她清楚這玩意兒有多不可控和瘋狂。但一切目前仍基於葉璃的猜測,連她下午靈光一現時都被這想法驚到,難以置信更難接受。而她現在總算收拾好情緒,將其劃入可討論範圍的可能性了。所以葉璃才來清虛園——她不知道怎麼辦,除了宗主殿那點異常,她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能支撐這般匪夷所思。所以她也誰都沒告訴。葉璃仰頭望著月色,她似乎從未如此迷茫過。“我該怎麼辦……?”葉璃兀自搖著頭,想起一個時辰前阮嫣兒匆匆上山,說仍沒有唐墨的消息,拿走齊淵畫像又匆匆離去。晚風吹過花叢,葉璃用目光追隨,卻見斜右方數米遠的花叢,似乎有幾枝月季有被切割的痕跡。她臉色瞬間冷了,猛地起身大步邁去,果然——切口還很新!花壇石磚甚至還有幾滴暗色的乾涸血跡,月季的根莖上也有!葉璃眯眼,連呼吸都重了。她記得自己說得很清楚——沒有允許不得進入清虛園,更不得隨意觸碰這裡的一草一木!林軒之後,竟然還有人膽大到視警告於無物,甚至敢偷偷摘走花?“放肆!真以為我脾氣好了便可隨性妄為?”“若讓我知道是……”但葉璃未出口的話凝滯在喉嚨裡,她怔住了。麵前月季的切口,竟倏地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新的花枝和嫩芽!她怔愣盯著那莖上的血跡仿佛被吸入一般消弭無蹤,而嫩芽漸漸開出藍色的月季花,在月色下恣意盛放……而此時正是冬季。滿園枯枝,唯獨麵前幾朵活在盛夏。葉璃連瞳孔都顫起來,她下意識地伸出指尖觸碰花瓣,手感柔潤、真實。不是幻覺,是真的。葉璃隻見過一次這樣的場麵,是在奕道大會煉丹總決賽之後——那一天白鶴齊飛,皆因一枚丹自爐而出。她也隻見過一個人有這般令枯木逢春的本事。“師弟……”葉璃恍然領悟了,這是他尋找機會留下的訊息。他就在這裡,和她同處一山。唐墨在宗主殿,白天他便在努力給自己傳遞訊號。他摔了東西,又在窗口閃了某種光。好在她當時沒有走遠。但下一瞬葉璃捂緊嘴,似是怕某些破碎的話漏了出來——這便是猜想的證據。師尊真的綁來了唐墨,不……恐怕不是師尊。是她的心魔。當排除其他選項,證據又擺在麵前,最後剩下的那個再怎麼難以置信,也隻能是答案了。葉璃複雜凝視月季片刻,重重長出一口氣,轉身朝清虛園外走去。但突然她腳步猛地一滯,身體傳來比過去更強烈的痛楚,她不由像蝦一般蜷起身子。仿佛是被針尖不斷戳刺指尖,太陽穴也撕裂得疼,簡直像是有人要把她腦子掰開,換另一份意識進去主導身體。“……彆礙事!!”葉璃喘著粗氣咬牙切齒,顫著從靈戒拿出一根纖長的灰色葉片,這一刻她感覺更疼了。她將葉片送至嘴邊的動作遲緩,就如有雙無形的手在拖拽她的胳膊,不讓她嘗一口。可是葉璃堅定不移,這場拔河終究是她贏了,她輕輕咬下一點葉子的尖兒——疼痛猶在,可阻力卻輕了。“該死的心魔…”葉璃冷汗淋漓,自語道,“你再想占據我,我便將滅神草全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