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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離幽魂域相距很遠的夜曜城範圍,湛藍的天際也已濃雲密布,滾滾翻湧,仿佛積蓄一場暴雨。
唐墨和黎未晞帶著一應重臣匆匆傳送至移星城,此城離幽魂域最近,隨後他們便深入至那片荒蕪平原的中央。
即不死鬆重現的位置。
而此地已與唐墨記憶中的模樣相去甚遠。
頭頂濃雲當真如黑雲壓城城欲摧一般,壓迫感極強,比起夜曜城那邊,這片的雲層中甚至不時劃過暗紅的雷電,襯得幽魂域更顯詭譎……
不止蒼穹,大地也在呼應神木的重現——在他們來之前,幽魂域應是已經曆過地震,縱貫此地的唯一河流已然改道,荒蕪的大地亦有皸裂。
從條條寬大裂縫中隱隱可窺見深埋地下的大片魔晶礦,儲量極豐。
而它狀態並不穩定,魔氣翻湧,順著縫隙飄至地表,再受到遠處不死鬆的吸引,圍繞其旋轉不歇,成一巨大的魔氣漩渦。
不死鬆引發的異象動靜太大,以至於黎未晞都覺得當初讓魔獸司和秘術司特意四處監控,有些浪費人力資源了。
唐墨等人順著被吸引的魔氣看去,不死鬆實在震撼人心,僅從它凝聚的龐大魔氣就足以配得上神木之名。
唐墨甚至有了個想法,能不能把集氣站建到不死鬆這邊,好給未來大軍供給魔氣……
還何必費大功夫建聚魔陣呢。
可惜它怕不會久留,之後又要消失。
不死鬆並不如霧林穀秘境的返魂樹那般雄偉,粗看的話它的直徑不過幾丈,三界許多古老靈木都比它更粗壯高大。
可明顯有檔次的差距。
不死鬆的樹皮漆黑如墨,幾乎無其他雜色,關鍵是樹乾的溝壑、樹紋等,唐墨感覺很有規律——似乎是某種極其深奧複雜的天然符文……
而下一瞬,瞳便肯定了他的猜測。
不死鬆枝繁葉茂,葉片是極深的墨綠,邊緣鋒銳如刀,且每一條葉脈內都流淌著魔氣。
似乎樹冠還結著一些鬆果狀的果實。
不死鬆又名龍血樹,瞳給唐墨解釋說,那果實名為龍血果,雖服用並無長生之效,但的確是難得的珍寶。
延年益壽,天然的壽元丹,還可增進修為,亦是煉丹的好藥材。
若能成功“收容”不死鬆,通過其考驗,這樹的所有寶貝就歸他們了。相應的,若失敗了,彆說什麼都得不到,反而可能賠上性命,永遠迷失。
另外,雖說它並沒高到遮天蔽日,可樹下一片區域竟玄妙到仿佛自成一個空間——極深邃純粹的幽暗,亦像是某個通往虛無空間的大門。
而總的來說,不死鬆給人一種感覺它是真正“活著”的,它有靈性。
「上古時有傳言,不死鬆能夠開啟更高境界的大門」瞳適時道,「所言不虛,墨,我現在能篤定,若你和未晞成功,便可靠它步入渡劫」
唐墨聽後給黎未晞傳音,二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目光中看到喜悅和驚歎。
大臣們更是瞠目結舌,能親眼目睹傳說中神木的現世,激動得都呆了。
而鎮墓人眼中則滿載悠久的追憶。
“真想不到,老朽竟還能看到它重現的這天。”鎮墓人轉向唐墨和黎未晞,欠身恭敬道,“兩主果真是魔界的天命之子。”
這一個“還能”,便說明當年不死鬆尚未消失時,鎮墓人便見過了。
甚至神木的消失沒準也與他相關。
“太傅無須多禮,您可是曾經與原始魔尊開辟魔界的老前輩了。”
唐墨扶著鎮墓人,溫聲道“恰逢神木重現,能否給我們透露一二當年內情?”
其他人都熱切看向太傅,世人皆傳不死鬆與原始魔尊一同消失,若說不好奇,那絕對是假的。
如今能揭開這個謎團的,恐怕隻有他們太傅了。
鎮墓人長歎一聲“主君與尊上,應已猜到老朽能活這麼久的原因了吧。”
唐墨所見過突破壽元極限的方式,便是丹祖與霧鏡真人。
一個不斷轉生,每次百餘年;另一個則封印自我,如冷凍休眠。
但這兩法,本質算一種延長,規避既定。
將出生畫作紙上的一個端點,死亡是另一個,幾乎所有人都是從一點徑直畫向另一點,兩點連成的線段,便是人的一生。
洛師和霧鏡真人的壽元也是有極限的,而她們的法子隻是在兩點間畫曲線而已。
至於鎮墓人,或許是某種機緣,線段中名為壽終的端點從紙上抹去,他成了隨時間畫布綿延的射線。
時間殺不了他,除非身與魂毀滅,方身死道消。
唐墨看一眼不死鬆,輕聲說“太傅得了神木的機緣。”
“正如主君所言。”鎮墓人含笑有禮點頭,唏噓道,“但過了這麼久,久到老朽連自己姓名都記不清了……比起機緣,如今老朽更願稱其為詛咒。”
重臣們聽之一愣,思索片刻,代入鎮墓人的身份,便隱隱明白他此言何意。
“當年老朽與原始魔尊一同麵對不死鬆,它有兩份機緣,我們各選其一。”
鎮墓人語氣複雜“他選了飛升去外界的契機,於是留下他的一切,去爭取那份脫離三界桎梏的微末可能。”
“而老朽…”鎮墓人頓了頓,“老朽當初不敢冒險,亦是受他所托,便選了更‘保險’的機緣,長生。從此守護魔界。”
唐墨和黎未晞聽後,瞳孔一震。
原始魔尊竟也是靠不死鬆離開三界,去往三千世界的彆處……
雖從不懷疑,但瞳的法子果然是切實可行的!
唐墨、黎未晞和紫鵲對視,愈發心安,也對之後誌在必得。
而大臣們聽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脫離三界桎梏、去往外界的契機……這等秘辛實在過於震撼,衝擊認知。
“老朽有來處,卻已無歸途,仿佛被歲月遺忘的棄子,與望不到儘頭的三界同沉浮。”
鎮墓人沙啞開口“老朽從不後悔守護魔界,如今投身兩主麾下,甚至更堅定。老朽隻是在漫長時光中有所感悟……”
眾人紛紛望向他,而鎮墓人語氣慈祥“最可怕的從來不是死亡,而是看不到期待的儘頭。世界的變遷與你毫無乾係,隻能在無意義的虛無中苟且。”
“所以人活著啊,到底是要有目標的,活短活久,都該綻放自己的意義。”鎮墓人釋然一笑,“我守陵太久,千餘年後,也才重新等到有意義的時刻。”
原始魔尊之後,唐墨和黎未晞之前,魔界再無值得他出山效忠的主君。
於是他便沉寂上千年。
如一支熄滅的蠟燭,等待一份火焰。
以終末的燃燒,閃耀他長生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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