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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收回視線，微微垂下眼眸，臉上的笑，卻無論如何都抑製不住。
直到，視線裡闖入一雙黑色的皮鞋。
陸妄眸光微微一頓，視線緩緩上移，最終對上了陸宴一雙複雜漆黑的眼。
那雙眼裡，充滿了不甘，充滿了不敢置信。
見陸妄看向了自己，陸宴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原來，你從最一開始，就下了一盤大棋，不管是爺爺、父親、你母親，還是我，我的母親，你的外婆……甚至於連林一，都是你這盤棋上的棋子。
而從頭到尾，你都能夠不顯山不露水的，就那麼看著我們在你的棋盤之上蹦躂。
陸妄，是不是每一次看見我們在做無用功的時候，你都在心裡嘲笑著我們？
朝笑著我們那麼拚命，那麼努力，卻依舊逃脫不開你的計劃和掌控？
陸妄，對你來說，是不是不管友情、親情還是愛情，都不過是你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存在，都是你可以利用的工具？
你太可怕了！
你比爺爺還要可怕，他隻不過是自私，而你，卻在他的自私之上，加上了冷漠！”
陸宴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並不大，可是聲音裡卻充滿了濃濃的挫敗和不甘。
曾經，他那麼努力，那麼能忍，無非就是想要通過他自己的雙手，改變他的命運。
他選擇不了出身，但他卻可以選擇怎麼活下去。
可是，就當他一次一次的算計，一次一次的努力，甚至為了算計而丟掉了良知，丟掉了人性的時候，卻不想，這一切，在陸妄眼裡，不過是跳梁小醜的無用功。
那他的忍耐，他的算計，又算什麼？
陸宴不甘，陸宴憤恨，可是他又不得不去承認，他敗了，敗的一敗塗地，毫無轉圜的餘地。
陸妄看著陸宴，看著眼前這個和他身體流淌著相同的血液，卻和他有著截然不同命運的親弟弟，唇瓣不由得微微動了動。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陸宴和他一樣，都是陸老爺子因為自私，因為不願意放手權力和利益，而產生的悲慘產物。
陸宴和他一樣可憐。
不同的是，他早早醒悟了過來，並且從有能力的那天開始，就在部署籌謀著，從陸老爺子的掌控之中脫離出來，並且最終做到。
而陸宴，到了最後，也還在陸老爺子的掌控之中，無法脫離。
陸宴做錯過什麼嗎？
當然做錯過。
可是最大的錯，卻不是他自己造成的。
想到這裡，陸妄不禁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可惜，有些事情已經發生，有些事情也已經注定，就像他和陸宴，這一生，注定做不到兄友弟恭。
陸妄“還有事麼？”
還有事麼？
陸宴苦笑了一聲。
他還能有什麼事？
他惦念了這麼多年，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陸氏集團和陸家，如今已經被陸妄徹底毀掉了，他還能有什麼事？
隻是……
“陸妄，我很想知道，這麼多年來，每一個你安然沉睡的夢裡，你都不會有愧疚，不會有後悔麼？
你把你最親近的人，都當做棋子，當做你達成目的可以利用的工具，你都不會覺得對不起我們嗎？
你最愛的林一，知道你原來是這麼可怕的男人麼？”
提到林一，陸妄的眸光總算是閃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陸妄“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區彆是什麼嗎？”
區彆？
陸宴皺眉冷笑“是什麼？”
陸妄語氣淡淡道“最大的區彆，就是你會為了你所謂的目的，不擇手段，不惜傷害任何人。
而我，就算把所有人都當做棋子，可是我隻會保護我愛的人，而不是傷害他們。”
一個保護，一個傷害，這就是陸妄和陸宴之間，最大的區彆。
所以，陸妄不需要擔心，也不需要害怕。
尤其是林一！
而陸妄的話，卻宛若一塊千斤重的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之中，霎時間掀起了無數滔天的水花，讓陸宴的心，不受控製的狠狠震顫了起來。
陸宴目光閃動的，盯著陸妄看著。
而陸妄，卻是擎著一張陸宴印象中一直以來的，冷冽、漠然、不染一絲情緒而又高高在上的臉，提起腳下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從他身邊錯身走開。
隻留下陸宴一個人，站在原地，久久無法緩過神。
原來，是這樣麼？
所以，是這樣麼？
因為是這樣，所以不管同自己對上多少次，陸妄都會最終成為勝利的那一方。
因為是這樣，所以即便自己三番兩次的想要找陸妄合作，他都會拒絕。
甚至於，自己用從陸老爺子那裡聽來的，關於林一母親留下核心技術的事情來作為誘餌，陸妄都無動於衷。
隻因為，他們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他不甘心！
憑什麼保護就能夠戰勝傷害？
憑什麼他這麼多年的努力，就要毀於一旦？
可就算他再不甘心，再不情願，終究也不得不承認一個現實——
今天之後，陸氏集團將徹底破產，陸家將在涼城徹底不複存在，而他陸宴，也成為了他陸妄的手下敗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驀地，陸宴抑製不住的仰頭笑了起來，他越笑，越抑製不住，甚至於連整個身體都開始前仰後合起來。
陸妄，你夠狠！
你用保護和不傷害作為借口，所以無論做什麼，都無所顧忌，那些他陸宴心心念念的東西，到了最後，也不過是你陸妄可以隨意毀掉的東西。
可那些東西不在了……
他這麼多年努力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
陸妄獨自一人開車回了家。
陸家老宅從未如此冷清過，雖然法院也好，銀行也好，甚至是陸氏集團的那些股東，債主們，還沒有來得及將這裡收走，可這裡卻依舊像是有了預感一樣，過去那些蓬勃的，欣欣向榮的一切，如今已然變得衰敗淒涼。
陸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他和林一的東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並且打去電話給喬然，讓他預定了明天一早去京城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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