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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部分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裴有容來到了直播舞台的後台,在這個距離她痊愈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時刻。
可她的確有著不得不來的理由。
緊閉的大門前,裴有容靜靜的站著,先前pd來和她講,如果外麵公布到她的順位之時,這扇門就會被打開。
她也會從這裡走出去,與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麵孔重逢。
許多記憶在裴有容等待的時候,一幀幀一幕幕的閃回,從那個由大巴引擎聲發動的早晨開始,雖然外麵的聲音那樣吵鬨,但那些回憶沒有因此變得紊亂,反而愈加清晰。
“有容xi,馬上到你了。”
“是嗎,我是第幾名?”
“你是一位!第一!!”
一瞬間,裴有容恍惚了一下。
她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工作人員如此興奮。
裴有容正要謝過對方之時,門從兩邊被打開了。
鋪天蓋地的光像一陣大風一般闖入了門扉,讓裴有容忍不住眯起了眼,她分不清那是光是具體何處來,總之,它像太陽一樣熾烈。
正因為它像太陽,所以裴有容閉上眼時,仍然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那麼絢爛。
從很早開始,裴有容便認為參加選秀是為了給裴珠泫一個最好的重逢,可到後麵她又發覺,她的一雙腿好像在這片地麵上生了根。
裴有容似乎已經離不開舞台了。
她分外貪婪的、用力的喘著氣,那些屬於舞台的沒有形狀的空氣被她一點點的藏進喉嚨,最後又變成一顆顆圓潤的滾燙回歸了地麵。
麵朝著大家,裴有容笑了。
今晚的空氣很好,隻是有點鹹,她想。
……
觀眾們眼裡,舞台上那扇巨大的門被打開了。
那些因震驚而發出的喊聲在一瞬之間融成了一股音浪,緩慢的、又以一種矛盾的迅速席卷了整個仁川的夜空。
「夏天究竟有多長呢?」
具體的數字,座壇之上的、舞台旁邊的少女們不得而知,或許今年的夏天早已遠去,又或許這個夏天的尾巴還未結束。
但她們總歸知道,從座壇前跑到舞台中央,要邁過一段的距離很長。
非常之長。
可有人眨眼便到。
整個夏日夜晚中,隻有那一個個攝像機還在保持著沉默,它們忠實的記錄著舞台上發生的一切。
不曾遺漏。
大屏幕上,畫麵裡的主角是一名少女。
安宥真在奮力的奔跑。
她雙腳好像長出了與這個盛夏一樣蓬勃的力氣,那些因奮力過度而不斷舞動的發絲,尾巴在空中蕩著離亂得好看的弧度。
起風了。
就當所有人以為,以為安宥真要背攜著這夏日夜晚裡所有能看到的漫漫光芒,闖入到那人的懷裡的時候,在距離僅有一步之遙的那一個瞬間,她又驀地停了下來。
和觀看到大屏幕的所有觀眾一樣,距離更近的安宥真,一樣看到了這個再次與她重逢的少女的貝雷帽底下,那藏匿得隻露出一個小角的潔白紗布。
以及手腕處那晃眼石膏。
要怎樣去形容此時的安宥真那顆心才算貼切。
有些緊張,還是有些膽怯?
心臟處那如同擂鼓一樣的跳動聲砰砰的奏著,似乎隨時要跳出胸腔。
但為什麼她明明抵達了終點,卻又不敢再上前一步,去扯開那根隔絕了兩人的無形絲線。
每呆在原地一秒,那顆不安分的心就跳得越厲害。
到後麵,安宥真好像聽見她的心在說話。
快呀!快撲過去!
“你來啦。”
“我來啦。”
嘀嗒。
嘀嗒,嘀嗒。
安宥真的眼淚滴落著,有些安靜,悲傷大概本就是沒有聲音的。
它與這個吵鬨夜晚格格不入。
但震耳的凶手不是觀眾。
是想念在負責吵鬨。
“要抱抱看嗎?”
裴有容此時隻有一隻手能像往常那樣任意移動,當她伸出左手時,又用著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的口吻。
直播現場的觀眾們,此刻有幸免費收看了一出戲劇。
而劇本上,眼前這一幕有個好聽的名字。
「少女相擁」
她們多麼像兩個熾熱的齒輪,緊緊相嵌著,沒有一點縫隙。
連同顫動的心。
盛大的舞台上空,許多觀眾的高喊一層接一層的湧來,裹雜著吵鬨的背景音樂,快要淹沒掉台上那兩個顯得無比孱弱渺小的少女。
可心臟跳動的聲音是那樣清晰有力的傳來,伴著安宥真如同斷氣小狗一樣的嗚咽,那些吵鬨似乎連同世界都被一起隔絕。
“我想你。”
“我也是。”
才過去那麼些天,再次的擁抱為什麼又帶上了久違的意味。
月光格外眷顧相擁的兩人,灑在她們身上的同時也照亮了路上的浮塵,分外像慶典上紛絮的紙花。
“為什麼一直哭。”
“歐尼不也是。”
兩張軟軟的微笑,她們的溫熱鼻息快要互相將對方的眼淚融化。
“我還以為歐尼不會來了。”
難以抑製地,安宥真腦海裡浮現出當時裴有容虛弱的笑臉,於是她擁抱的力度變得愈發小心,像是揣著什麼珍貴的瓷器,稍一用力就會把它碰碎。
大屏幕上,觀眾們看見裴有容倏地笑了。
一片熾熱中,裴有容有好多話想對安宥真說,但不知道從哪裡開口。
那袒露在所有人麵前的練習日記,乍看之下囊括了少女們整個選秀旅程。
可是從四月到九月,名為春天與夏天的時間列車裡,那一節節繽紛車廂裡載著那麼多快樂與感動的瞬間,哪裡是一張張狹窄的紙能收納下的呢。
它們已經穿越季節,掠過時光,鋪在窄小宿舍與盛大舞台之間。歡笑了就是一句,汗灑過就是一篇,黃昏開始書寫,黎明是無數的扉頁。
全部回憶拚成首詩,現在由裴有容書下最後一行——
“祝你生日快樂,安宥真。”
藏在泥沙底下的二零一八的夏,人們終究得以一睹它的真容。
它是熾熱的、少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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