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出了禹喬的蛇毒發作的時間,夙諶又一次下界。
他依據在段謁川體內打下的弟子印記,根據指引找到了禹喬四人居住的客棧。
剛一落地,同李寄一樣,他也先嗅到了這城內濃重的妖氣。
隻是,夙諶沒有想到當他進入禹喬的房間後會看到這種場景。
房間中間擺著浴桶,地上都是水和掉落的衣物,像是經曆了一場生死搏鬥的惡戰。
那位本應該飽受蛇毒折磨的凡人張禹喬卻安然地睡在床上,呼吸平穩,睡顏恬靜。
夙諶眉毛緊蹙,隻覺得奇怪。
禹喬蛇毒發作後怎麼可能會像現在這樣安穩?
倒像是有人在他趕來之前就替她先解了蛇毒。
夙諶神色凝重,又探查了一下禹喬體內的蛇毒。
她體內的蛇毒的確是被排出來了。
他是清楚段謁川三人的實力的,剛才又用靈識探了段謁川和微生敘的方位。
微生敘正在打坐修行,周身靈氣充盈,定是修行了有一段時間。
段謁川正在床上睡覺,被子依舊是被踢翻的,但人估摸著是睡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傳音給李寄,李寄說她正在某戶人家中捉妖。
那會是誰幫她排解蛇毒的?
又是用什麼方法替她排解的?
為什麼這種方法排解得更為透徹?
……
夙諶坐在床邊,看著禹喬思索著心中湧出的這些問題。
他在思索之時,見熟睡中的禹喬翻了個身,側著身背對著他。
那些散落在她肩上的發絲也因為她的這個動作而全部順著後背滑落到了床榻上,露出了她的脖頸。
他看見她的脖頸上有著幾個暗紅色的印記,像是被什麼東西擱著了。
夙諶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他修的是有情道。
這世間的情有多種,他的師尊就帶著他旁觀了多種。
親情,友情,愛情……春末見花凋而悲哀是情,盛夏聽蟬鳴而憐憫也是情;晚秋觀南山而悠然是情,凜冬賞傲梅而昂揚還是情。
他見證了那麼多情,又看了那麼多因情而誕生的詩書,卻還如同朽木一般遲遲不得勘破。
夙諶這時才猛然發覺自己的指腹已經貼在了禹喬脖頸上的那幾處紅痕之上。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男女情愛後會在彼此身上留下了一些奇怪的印記呢?
是誰趁著禹喬蛇毒發作、不能自理之時強迫了她?
夙諶收回了指尖,繼續擴大靈識將客棧裡裡外外都過了一遍,甚至客棧周邊也用了靈識探查。
沒有任何收獲。
唯一特殊的是掉落在禹喬房間門口的那朵粉色月季。
夙諶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也突然湧現出了一股莫名的煩躁?
修真者除妖魔而護人間是正常行徑的,他隻是在煩躁有人或妖物居然對被他庇護過的凡人動了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他迫切地想要抓住這個罪惡滔天的惡人或妖物。
夙諶推醒了禹喬,問出了那兩個問題。
禹喬本來就因為蛇毒發作耗損了不少精力,好不容易能睡了,這眼睛才剛眯上,被人突然推醒了,煩得不得了。
先前,她意識迷蒙混沌,知道晚上會來找她的無非就是微生敘或段謁川,沒想到睜開眼居然看到的是夙諶。
原來,剛才被她拉來尋樂的是夙諶。
她迷迷糊糊地想,師尊果真是一個高危職業,這可就怨不了她了。
睡意還在禹喬腦海中發作。
按照以往經驗,夙諶現在突然鬨了起來,估計也是為了要個名分。
她眯著眼,打著哈欠支起了上半身,雙手摸尋到了夙諶的臉,隨便敷衍地親了一口:“好了,還在這明知故問呢?我會負責的。”
她親完就倒在枕頭上繼續睡,眯了一會,又後知後覺地發現夙諶雖然給她做了清潔,但卻沒有給她穿衣。
“記得,”禹喬聲音都受了睡意都影響,變得有些含糊,拉了拉他的衣角,“記得幫我穿衣服。”
她實在是困得不行了,說完後就放心地睡死了過去。
夙諶完全被那突然的一吻定在了原處,一動也不曾動過。
他靜靜地坐在床邊,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好像過一個五百年,讓滄海變桑田,讓深穀變山陵;又好像也才過了一個彈指的時間,唇上似乎還留有她的餘溫,柔軟的觸感還在。
她為什麼要吻他?
為什麼說會對他負責?
她又要對他負起什麼責任?
是……是因為愛嗎?
……
夙諶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才將那些浮躁的心思徹底壓了下去。
凝視著那張素白的臉,他呼吸還是如往常一樣平穩,心跳也還是如往常一樣節奏不改。
禹喬是誤會了,誤會與她發生那種事情的是他。
不過,他理智地想著,這個誤會或許並沒有解開的必要。
禹喬會對他說出負責的話,估計也是接受了與她發生此事的對象是他的事實。
他畢竟也是與禹喬相熟的,所以禹喬才會那麼輕易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但如果,被她知道真正與她做這事的是一個陌生的男子或是一個妖物,她定是會受不了的。
她被父親放棄,被逼著嫁給醜陋的蛇妖,後又不得不遠離母親和故土,被迫結了婚契,又中了蛇毒。
她不能再受到打擊了。
他會好好保護她的,即便強迫這事會損害他的名聲。
夙諶想明白後,低頭看見她的手上還抓著他的衣角。
他歎了口氣,動作輕柔地慢慢撥開她的手指,將自己的衣角解救了出來。
想起了禹喬所交代他乾的事,夙諶莫名感覺喉嚨有些發緊。
雖然說是認下了罪名,但還是不能越過界限。
夙諶垂下了眼睫,撚訣作法,替睡在被窩裡的禹喬變出了一套舒適的衣服。
房間雜亂,也應該清理一二。
依舊是使用了術法口訣,隻是在看到掉落在門口的花後,夙諶目光冷冷,彈了彈指,讓還在盛放的花朵瞬間化為了粉霧。
ta帶來的東西還是不應該存放於她的房間裡。
這種趁人之危的貨色,遲早是要被清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