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厭惡控製,薑岷也厭惡控製;他偏愛帶酸的水果,薑岷在客廳茶幾上也擺放著百香果和青李。
薑岷喜歡禹喬,那他也會喜歡禹喬嗎?
溫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想法。
他睫毛止不住地發顫。
薑岷也發覺了溫岷神色的不自然,暗想難道是他說得太過分了?
溫岷雖然總是試圖在他的成長過程中插手,但當年的確也是溫岷從天而降將他從那對心懷鬼胎的夫妻手中解救出來的。
薑岷到底還是緩下了身上的氣勢,輕歎了口氣:“叔叔,我並不想和你鬨成這樣。我隻是想和你說,這是我的人生,我愛什麼人,選什麼路都應該由我做主。你可以在我對前途迷茫困惑的時候用你豐富的閱曆引導我、幫助我,而不是將你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
薑岷將一早準備的銀行卡放在了茶幾上:“很感謝你為我報的那些興趣班,我的確在裡麵學到了很多東西。知識果然很有錢。這張卡裡的錢都是我憑自己的本事賺到的。”
“當然了,這張卡裡的錢自然是比不過叔叔你所積累的財富,也比不過你在我身上投入的那些資金。”薑岷露出了一個極淡的笑容,認真地注視著溫岷,“給你銀行卡也不是要與你進行徹底的切割,我隻是想證明給你看你在我身上投入的精力沒有被我辜負,也想你明白當初那個弱小無助的薑岷已經徹底長大了。”
“我已經有了能夠應對未知的能力,請你放心,也請你相信我。接下來的路,就讓我自己走吧。”
“一輩子那麼長,自然不可能都是一帆風順的。我或許會跌落穀底,或許會乘風直上,會痛苦,會迷茫,會後悔,但這些都必須有我親自去經曆,有些坎必須由我自己去過,隻有這樣才算是薑岷才算是真正的活著。”
溫岷躲避薑岷的目光有些狼狽。
這是他鮮少經曆的溫情時刻。
“隨便你。”溫岷語氣依舊冷硬,甚至還有點不耐煩,但他的睫毛依舊顫抖得厲害,“既然你以後遇到了什麼事彆找我,我絕對不會再幫你。”
薑岷輕輕一笑,像是看穿了他的偽裝。
“我先走了。”溫岷內心情緒波動較大,並不想待在這裡了,起身離開,“你好好照顧你自己。”
他拎著傘走到了門口,卻被薑岷叫住。
“等等,銀行卡還忘了拿。”薑岷將銀行卡放在了門口的鞋櫃上。
溫岷回首,拿了那張銀行卡隨便塞進了衣服口袋裡。
他並不想與薑岷多做糾纏。
他隻想離開。
薑岷卻斜倚在牆上,突兀地說道:“極端天氣下,飛機大多都會被禁飛。你先前一直說自己在國外。可叔叔,你是如何在極端天氣時坐飛機回來的?”
溫岷剛邁出的步伐因此頓住,在這一瞬開始懷疑薑岷是否已經知道了一切。
玄關暖色燈光下的薑岷白衫黑褲,妥妥的優等生氣質,讓人一見了就不由自主地放下了警惕,但卻在這一刻溫岷卻從他身上感到了這看似無害外表下暗藏著危險。
溫岷想,這是薑岷對他剛剛詆毀禹喬的一個小報複。
薑岷像是沒有察覺到溫岷的警惕一般,微笑道:“叔叔,一路順風。”
他站在暖光下,溫岷站在昏暗中,門檻成了一道鮮明的分割線。
“嗯。”溫岷微微眯起眼,將這扇門關住。
關門的力氣不大,走廊內的聲控燈年久失修,未及時亮起。玄關的暖光被門堵住,他已經完完全全地站在了黑暗中。
溫岷用長柄傘敲了敲台階,聲控燈依舊未亮。
他隻能摸黑著,一階一階地從六樓下去。
他在這一瞬忽然對薑岷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嫉妒。
他一直都是這樣摸黑著走出自己的路,而薑岷卻始終身在燈光下。
走到了四樓,才有聲控燈亮起。
溫岷在斷斷續續的燈光下走到了一樓的樓梯口,樓梯旁的空地裡擠著一堆的自行車。
外麵的風聲與雨聲都漸漸小了,溫岷並不急著離去,將傘擱在了那堆自行車旁,也不在乎台階上的灰塵是否會弄臟他身上的衣服,直接坐在了台階之上。
他安靜得未發出任何聲音,連呼吸也是輕的,聲控燈短暫地亮了一下,又吝嗇地將這點昏暗的燈光收回。
溫岷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中,目光沉沉地看著外麵的夜雨。
夜色之下,什麼都是黑的,雲是黑的,風是黑的,連雨也是黑色的,隻有印著其他人家燈光的水泥地是亮的。
若是沒有他的乾預,按照他的過往,此刻坐在這裡應該是薑岷。薑岷會因為被打得滿頭都是血,坐在這裡靜等天明。
他想要救出過去的自己,明明已經改變了過去,被改變的薑岷雖然擁有著他一樣的內核,在其他方麵卻遠超過了他,自信,沉著,冷靜。可為什麼他還得不到真正的精神解脫?
明明他也是薑岷。
憑什麼?
憑什麼他還在痛苦中掙紮?
溫岷下意識地就從口袋裡拿出了煙袋,往嘴裡塞了一根煙。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一但心情煩躁,就想通過抽煙來緩解。
煙找了,可點燃煙的打火機卻找不到了。
他正在衣兜裡仔細搜查時,忽然感覺左側似乎飄了什麼東西,鼻尖也嗅到了一絲青蘋果香,清脆酸甜的果肉中還夾著蘋果皮的澀。
有人來了。
溫岷還以為是有人下樓,正想往欄杆處靠近,不去阻擋他人經過,卻聽見了笑聲。
是一個女孩的笑聲。
像剛從枝頭摘下的青蘋果,咬上一口是清脆入耳的“哢嚓”聲。
“我就猜到你在這。”她的聲音從溫岷的頭頂落下。
這聲音還帶著一絲狐狸般的狡黠,在黑暗中又多了幾分捉摸不透的神秘。
她是誰?
為什麼要用這種熟稔的口吻與他說話?
他可不記得他有相識的異性。
溫岷的大腦停了一秒,終於在一眾人名中找到了答案:“禹喬?”
“嗯。”黑暗中,他看不見她,卻也能聽出她帶著一種被愛嬌寵壞的不滿,“你才認出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