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聽到這話的是住在村頭鹿棚裡的狗剩。
自打鹿棚那檔子事兒之後,狗剩依舊住在鹿棚裡,還養了兩條威風凜凜的大狗,大黃二黃。
這天夜裡,月黑風高,狗剩正睡得香,一陣激烈的狗叫聲把他從美夢中硬生生地拽了出來。
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光著腚,抄起牆角的木棍,三步並作兩步就衝了出去。
到了鹿棚外頭,借著微弱的月光,瞧見有個人正被兩條狗死死地摁在地上,嘴裡“吱哇”亂叫。
嘿,這不是村裡的李二牛嘛!
狗剩皺著眉頭,這貨大晚上的不睡覺,背個鋤頭瞎溜達啥呢?發癔症了?
他走上前去,大聲喝道:“二牛,你這是乾啥呢?大晚上的背個鋤頭!”
李二牛聽出狗剩的聲音,帶著哭腔喊:“狗剩哥,可算把你盼來了,快讓這兩條狗鬆開我!”
狗剩揮了揮手,讓大黃和二黃鬆開了爪子,問李二牛咋回事?
李二牛一骨碌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喘著粗氣說:
“狗剩哥,我聽人說振國故意要那塊爛地,是因為地裡有寶貝。就尋思著,趁著晚上來挖挖看,說不定能發筆小財。誰知道,挖了半天,啥寶貝沒見著,就刨出來一個人腦殼兒,還把倆狗驚動了!”
狗剩覺得李二牛真心活該,瞪大眼睛看著他說:
“媽的,你是不是沒腦子,哪個貨瞎幾把說,你也敢信?四哥要這塊地是高風亮節,懂不?”
李二牛嚇得臉色煞白,兩條腿直打哆嗦,嘴裡還不停地嘟囔著:
“我,我就是聽人這麼說,想試試。狗剩哥,你可得信我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狗剩看著他那副熊樣,又好氣又好笑,本想好好教訓他一頓,可看他都快被嚇癱了,也就沒了那心思。
他揮了揮手說:“滾吧,再有下次,讓大黃咬斷你脖子。”
李二牛一聽,如蒙大赦,連聲道謝,轉身就跑。
狗剩想回去睡覺,卻發現平時很聽話的大黃咋喊也喊不回來。
仔細一看,大黃正抱著塊骨頭啃得帶勁兒。
聯想到李二牛剛才的話,狗剩心裡犯惡心,覺得晦氣極了,趕緊跑過去,一腳把骨頭踢開。
隔天一大早,狗剩就去找宋婉清,把昨晚的事兒說了一遍,問嫂子該咋辦?
宋婉清聽完後,無奈地擺了擺手說:
“他們愛去去吧,我現在說啥他們都不信。要是真想去挖,就讓他們挖去,等他們挖不出來啥寶貝,也就消停了,就當幫忙翻地了。”
本以為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可沒想到,扒拉出了人腦殼,閒話就跟那漫天飛的柳絮似的,越傳越多。
村頭那棵老槐樹底下,幾個婦女正圍坐在一起納鞋底。
手裡的針線在鞋底上穿梭著,可心思壓根兒就沒在鞋底上,一個個嘴巴跟那沒把門兒的匣子似的,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著。
“哎,你們聽說沒?趙振國非要那山腳下的地,下麵藏著寶貝呢!”
“就是就是!哪有平白無故要爛地的,說不定有金銀財寶啥的。”
“我可聽說了,二牛刨地的時候,扒拉出人腦殼了。你們說,那底下是不是有啥大墓啊?說不定趙振國就是衝著哪裡的寶貝去的。”
帶著棠棠出來玩的嬸子剛好聽到她們嚼舌根子。
氣得臉都綠了,雙手叉腰,把這幾個長舌婦給狠狠數落了一頓,以一敵三不落下風,差點沒把這幾個長舌婦的舌頭薅下來喂狗。
王栓柱也聽到了這些閒話,氣得直罵娘,這幫老娘們嘴太碎了,真是鹽吃多了。
他不好直接動手打這些婦女,可總有人能治得了她們。
於是,王栓柱把幾個老娘們的男人都聚到了一塊兒,一本正經地給他們“上課”。
當天晚上,挨王栓住訓斥的男人們不約而同地回家打老婆,把那幾個貨打的哭爹喊娘,直喊冤枉。
王栓住聽了她們的話,氣得差點沒絆個跟頭,好家夥,這消息居然是從他小堂妹口裡傳出來的。
媽的,沈英傑真是個壞良心的貨!
肯定是他在背後搗鬼,攛掇小堂妹傳這些閒話。
看來上次蔣領導收拾他還是收拾得輕!
王栓柱暗暗發狠,隻要他還當著這個小官一天,就絕對不會讓沈英傑有好日子過!
想回城?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想都彆想!
戶口遷移證、糧油關係轉移證明、勞動手冊、介紹信,哪個不是卡在沈英傑脖子上的繩索,他得好好利用利用。
說乾就乾,王栓柱去了趟叔叔家。
之後沈英傑就遭了殃,一條腿被打折了,隻能躺在床上直哼哼,嘴裡還不停地咒罵著,可他越罵,挨得就越狠。
王栓住的小堂妹也沒落著好,被她爹扇腫了臉,連門都不敢出。
按理說,都鬨到這份兒上了,總該消停消停了吧,可誰能想到,
每天晚上,都有好幾撥人打著手電筒,跟田鼠一樣,這兒挖一鋤頭,那兒刨一鏟子,到處亂挖。
就連劉桂華都沒忍住,跟著去挖了一晚上。
結果就挖出來幾個不知道乾啥用的石頭疙瘩,啥寶貝都沒見著。
挖了幾天之後,自然就沒人再去挖了。
任誰大晚上的挖出點瘮人的骨頭出來,不得嚇得幾天睡不著覺?
眼瞅著這幫人刨出來的骨頭越來越多,神婆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村裡的口風又變了,都說這塊地太邪乎了,古時候肯定是個亂葬崗。
這麼一來,總算是消停下來了。
…
李大輝趁機收了一塊“龍骨”,他瞅著那塊“龍骨”,越瞅越稀罕。
他左看右看,就是瞅不出這東西是啥動物的。
不光有“龍骨”,他還撿了個頭骨。
李大輝是赤腳醫生,自然不忌諱這些東西。可這骨頭瞅著像是人的,可又不太像人;說是骨頭吧,咋感覺又像是石頭呢?
這到底是啥玩意兒?
一時好奇心起,就捧著那骨頭就去找宋婉清了。
想著宋婉清是文化人,見多識廣,讓她瞅瞅,說不定能知道這是啥東西。
嬸子一開門,瞅見李大輝捧著個骨頭,倆黑洞對著自己,嚇得趕緊關門,把李大輝的鼻子給拍爆了,血拉拉流。
宋婉清聽到動靜出來,就看見李大輝滿臉是血,還以為咋了。
她已經決定要學醫了,不顧嬸子的勸說,接過那東西,仔細端詳起來。
可越看越覺得眼熟,這東西,她好像在哪兒見過,可她也吃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