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霞閣裡,寧蘭依偎在魏錚懷裡,聽他事後暗啞的聲音燙著耳畔,“踏青度假,也該叫你散散心。”
咫尺般的距離讓彼此緊貼著,絲毫容不下旁人的存在。
寧蘭的心,漸漸有了些鬆動。
“我……”
唐嬤嬤派來的丫鬟就是在這時,闖了進去。
這兩個丫鬟奉了唐嬤嬤的命令,一人負責突破守門婆子的桎梏,一人則進屋道:“世子爺,出人命了。”
魏錚被這動靜吵嚷得蹙起了眉頭,臉色鬱鬱沉沉,“是誰給你們的膽子,讓你們在這裡撒野發瘋?”
芳箬一事後,他立了規矩,絕不允許府中再有丫鬟借故生事。
她們的行徑簡直是在故意挑釁魏錚。
寧蘭忙走到他身旁,輕聲安慰道:“爺不要為了這些糊塗人生氣。”
看在寧蘭的麵子上,魏錚好歹沒有當場發作,“退下去吧,彆在這兒丟人現眼。”
誰知那兩個丫鬟卻悲愴著跪倒在地,“世子爺,冰姨娘是無辜的,您若不去清月閣瞧她一眼,隻怕那裡的人就要把她作踐死了。”
她們將頭埋得很低,隻能看見主子冰冷的蒼青色衣角,和垂下的侍郎令牌,心頭發緊。
魏錚蹙起了劍眉,“什麼作踐死了?”
那丫鬟以為能抓住魏錚的一點心軟,便把冰靈如何地被人排擠奚落、連膳食都用不上,快被活生生餓死,折磨死,儘數坦白。
魏錚眸光沉沉,似是有所顧慮。
寧蘭勾唇,主動開口:“爺若是擔心冰姨娘,妾身便陪著您去清月閣瞧一瞧她,順帶向夫人問安。”
至於問安之後,夫人還能不能安……
嗬。
真當她永遠都是綿軟好拿捏的麼?
魏錚這才往外走去,大掌托在寧蘭的腰間,神色動容,“今日說好要陪你去府外走一走的,沒想到會出了這一檔子事,是我不好。”
出身清月閣的那兩個丫鬟,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一幕。
人前,世子爺從來都是冷淡疏離如高嶺之花一般,可在姨娘麵前,卻這樣溫柔謹慎。
夫人不知多久未曾得到這樣的好臉色了。
她們垂頭,越發不敢再看。
到了清月閣。
魏錚走在前頭,寧蘭亦步亦趨地緊跟其後,走了幾步後便見唐嬤嬤正焦急地立在門廊處。
等唐嬤嬤遙遙地瞧見了魏錚等人的身影後,她不再顧及自己的體麵,湊到了魏錚身前道:“世子爺,求您救救冰姨娘。”
“有話好好說。”魏錚話語裡沒有多少耐心。
唐嬤嬤冷眼瞥了寧蘭一眼,這才便把冰靈暈倒的始末說給了魏錚聽。
魏錚一錯不錯的看著她,心中了然。
“你們都是死人不成?連個大活人都照料不好,我們魏國公府又不是日落西山的小門小戶,緣何要這般薄待府裡的主子?”
這番話,幾乎是將嚴如月的臉麵撕下,踩在了地上。
唐嬤嬤未曾料想到,世子爺半點憐惜冰姨娘的心思都沒有,還要秋後算賬,不免被他的森然麵色嚇了一跳。
而寧蘭,更是身形一顫。
世子爺提及主子,便是承認了冰靈姨娘的身份。
她試探著開口,聲音裡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爺也是為了你們好,刁奴的名聲冠在誰身上都是不好的,若是惹惱了公主,隻怕你們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想試探魏錚的心意。
看清他到底是在乎府上的規矩,還是在意另一個女人。
潑天的富貴,難得的情意,平起平坐的身份,她才不要和彆人分!
想到冰靈會被寵幸,她心口憋悶得厲害。
好在魏錚握了握她的腰,又隻是訓斥了唐嬤嬤等人一番。
最終,一步都未踏入清月閣的正屋。
他眼中隻容得下寧蘭一人。
唐嬤嬤咬碎了牙,卻也攔不住……
很快,屋裡穿出了一陣劈裡啪啦的瓷器碎裂聲,並著嚴如月的哭聲。
月色明亮。
回程的漫漫長路上,寧蘭每走幾步,便要仰起頭去瞧身側的魏錚。
身穿錦袍的他高大俊美,貴氣逼人,緊扣她的手指如玉石一般賞心悅目,其間熱意讓人心安。
寧蘭無法克製地一眼,又一眼的悄悄看他。
等她好不容易陪著魏錚走到西霞閣的時候,魏錚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蘭蘭,怎麼這樣看我?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清朗的聲音裡,“蘭蘭”二字裡藏著說不儘的繾綣旖旎。
寧蘭驟然軟了心腸,隻與魏錚說:“妾身沒有不高興。”
她嘴上說自己沒有不高興,可蹙起的柳眉裡卻露出了幾分歎然來。
魏錚傾身上前,細致地端詳了一眼寧蘭的臉色,而後笑道:“我瞧著你是吃醋了,所以特地問一問你。”
話音甫落,寧蘭卻突然撲進了魏錚的懷抱裡,她也不管四下有沒有人,這便盈盈怯怯地說:“爺,是,妾身心裡很不高興。”
“妾身才不要和其他姐妹分你的寵愛。”
她盈盈弱弱,落下了淚。
像被寵壞了的金絲雀,沒有攻擊力,卻嬌怯漂亮的讓人心動。
魏錚也不例外。
他將人攬進懷裡,輕歎,“怎麼不高興了?”
從前,寧蘭總是一副溫柔嫻靜的柔順模樣,溫溫柔柔得連一點脾氣也沒有,少了幾分煙火氣。
魏錚心裡總是缺了些什麼。
如今,總算是被填滿了。
“世子爺與妾身說過一點都不在意冰姨娘,今日趕去清月閣也隻是為了立規矩,而非為她撐腰。”
寧蘭委委屈屈地說著話,秋水似的明眸裡躍動著霧蒙蒙的淚花。
“妾身都明白這些道理,隻是還是忍不住心裡的酸澀與難過,妾身是不是太小氣了?”
她難得如此直白。
也隻是為了試一試魏錚的真心……